何为“花宴”?说白了逃不过香酒美人四字。露浓楼有个规矩,这一年一度的花宴却不是靠着钱财随随便便谁就能参加的,得有“赏花帖”。楼里每年发出九十九份赏花帖,邀请文人雅士、各行富商、江湖豪杰、甚至还有朝廷高官,宴上自然少不了莺歌燕舞、丝竹对曲,更有吟诗对弈、泼墨书画,但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可以见到传说中露浓楼的真正主人——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楼主。传言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性格怪癖,极少露面,每年的花宴都在重重屏风后就宴,说是只接见有缘人。可自从三年前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接手露浓楼以来这所谓的有缘人却从未出现过。人性使然,越是遮遮掩掩朦朦胧胧就越是挑人心痒,传来传去,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居然被这位从未露过脸的楼主稳稳摘得。
再说这头,露浓楼五色绸缎挂饰的门前人头攒动,络绎不绝。收到赏花帖的人满面春风的进了楼,没有收到的人只好不甘地放慢脚步往里探望,好似能窥得一线春色似的。这人群中却有那么一行人,身上散发出的出众气质让人无法忽略。
“言公子……我们……我们真的要进去啊?”其中一个书童打扮的“男童”面露难色,略带稚气的脸颊微红有些犹豫地问。
被问及问题的是一身青衣的高挑秀雅的少年,衣袍的颜色很暗,浅浅可看到下摆处用更深一色的线细细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滚边,做工很是精巧。面对“男童”的问题少年倒也不急着回答,低头浅浅牵起了嘴角,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转眼去看露浓楼的招牌,眸子如星河灿烂般璀璨,看不清意味。
“怎么?莫不是你怕了?”另一人倒是抢先一步结果话头,跳到“男童”面前,嬉笑道。
“……谁、谁怕了?你怕我也不怕!”“男童”跳脚道。
“思画,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胡闹。”另一位素衣“公子”身材稍矮些,轻咳几声道,“还是快快进去罢。”
“赵姑娘说的是,迟到总不是做客之道。”先前那位青衣公子开口道,话间便提步进了楼,把请帖交给守门的侍从,只听一声吆喝便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来引路,“江南郁家一行到——”
是的,那几人便是言浅之一行。南宫为他们做了易容,伪装成江南丝绸世家郗家混入花宴。除了他们,言浅之还安插了不少手下易容成花宴的客人进入露浓楼。
进了楼先是一幅巨大的屏风挡着视线,屏风上一幅百花争鸣图,色彩浓郁香艳,初看不见有什么特别,若进一步看就能发现这描画细致的图竟是一针一线的刺绣,屏风怎么也有八尺见方,其做工可见一斑。屏风两边各有两只巨大的青花瓷瓶,色白花青的鲤鱼跃然于瓶身,一看便是上品。瓶中插着长长的孔雀翎毛,闪出幽兰色的光。
绕过屏风就是一览无遗的前厅,中央铺着猩红色的波斯地毯,炫目的繁复花纹。
“四位请这边。”引路的小童扎着两个髻子,年纪虽小但毓秀的气质还是从一双巧目里透出,她微微欠着身子让言浅之一行从右边的木质楼梯而上。
这时楼里已聚了不少人,南宫央司迅速地掠过二楼一间间用竹帘隔开的雅座里的人,竟认出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再次暗暗感叹露浓楼的排场和影响,同时也更警惕了一分。南宫央司出神期间他们已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雅座,小童退下,上来了清秀的侍女奉茶上点心,红木桌上很快摆满了各色小吃,茉莉花茶的香味也一下子溢开来。言浅之对着侯在一边的侍女们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赵梓素率先拿起一块糕点放到鼻下一嗅,眉头微皱:“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一时间倒是看不出个究竟……大家还是先不要动它们为好。”
日期:2011-10-09 21:43
【第八章 吴质不眠倚桂树】
不多时,一阵婉约悦人的曲调悠悠扬起,众人放眼去看,不知何时大厅中央竟多了个长方形的展台,这曲子正是台上的五位女子所奏。五位佳丽云髻高耸,露出光洁的额头,清一色唐服打扮,酥胸半露,外面则是鹅黄色纱衣,隐约可见藕节般的玉臂。正中端坐的女子左右手各执一琴竹,双音、衬音、顿音,时快时慢,时急时缓,将扬琴明快的弦音演奏的淋漓尽致,两边各立着两位女子,笙、箫为辅。
余兴节目显然已经开始。
思画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演奏,“开场就是一曲《将军令》……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早就知道我们回来?”
“那我们就只能来个鱼死网破啦~”南宫依旧笑嘻嘻地和她开着玩笑。
赵梓素若有所思的观察着敲打扬琴的主奏女子,只有言浅之表情清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雅间里倒是没人再讲话。
第二曲是琵琶,上来三个纤细女子,依旧是唐服打扮,只是纱衣换成了艳人的火红色。踏着碎碎的步子款款上台,犹抱琵琶半遮面。只一微微欠身就入座弹奏。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珠玉落盘之声顿时充盈整个楼阁,时起时伏,抑扬顿挫,一泻千里。而三把琵琶之声竟融合为一,听不出丝毫落差。曲调峰回路转,幽静却暗藏危机,急促却游刃有余,调动所有心智随着曲调起伏不定。整个楼阁数百人竟无人出声,仿佛完全被吸进这一曲《十面埋伏》中。
“那个……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梓素低低的开口,看着刚上台的《霓裳羽衣曲》压低声音道,台上十位纱衣婆娑舞姿翩然的美人水袖舞动,柔若无骨。
此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份,融歌、舞、器乐演奏为一体。共需三十位精通音律的女子表演。散序为前奏曲,全是自由节奏的散板,由磬、箫、筝、笛等乐器独奏或轮奏,不舞不歌;中序又名歌头,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变化,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丨潮丨,以舞蹈为主,结束时转慢,舞而不歌。伴奏采用了磬、筝、箫、笛、箜篌、筚簟、笙等金石丝竹,乐声跳珠撼玉。而此时正值全曲高丨潮丨的舞遍。
听闻此言的南宫扭头去看台上的舞者,每一位都是云髻高耸,身轻如燕。但是,那一双双巧目空洞一片,脸上还挂着笑眼眸里却虚空一片,和灵动的身姿形成强烈的反差,就好像是牵线的木偶。再这样一看,台上那十位舞者真是怪诞之至。
“她们……”思画率先开口,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再转头去看其他客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偌大的大堂安静的诡异,照理金主们喝酒谈笑理应吵扰,“她们、他们……全部——”
“被催眠了。”赵梓素咬着唇道,“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音律配上某种香料,或者是食物中的异样……总之,非常蹊跷……”
只有言浅之依旧不言不语,看着舞动的水袖。
“喂,你怎么看?”南宫央司见他不出声伸手拉了拉他深色的袖袍。
“静观其变。”言浅之表情清空,再不多言。
霓裳一曲终,一时间也没再有歌舞上台。对面楼阁里转出一位姑娘,碧绿翠烟衫,雾绿草百褶裙,翠玉簪子斜飞入鬓,笑的一脸机敏,“言公子,既来之,为何不以真面目想见?”
日期:2011-10-10 18:38
【第九章 紫薇朱槿花催残】
言浅之的雅间一阵寂然,果然是被发现了。言浅之率先站了起来,一把撕去易容的脸,显出他刀刻似的清俊容颜,神态闲雅:“这位姑娘有礼了。”
“我叫竹衣,”翠衫人儿回礼道,“我家主人说了,请言公子去落红居一聚。”
“请竹衣姑娘带路。”言浅之看向竹衣,瞳仁深邃熠熠生辉,倒是看得竹衣一愣。
“各位还请这边。”翠衣在前面带着路,引他们入一方长廊。思画眉一皱,狐疑地看向笑吟吟的竹衣,刚要开口却被赵梓素拉了拉衣袖示意她不要出声,于是言浅之一行转过珠帘进了长廊。
“各位过了长廊后自会有人引领,竹衣这边还要招待今晚的客人,恕不能奉陪。” 竹衣声音甚是明朗,她一拍手,恍如裂锦之声随之即来的是全场熙攘之声,楼阁一瞬间又回到了风月场所的热闹,嬉笑打俏,春色旖旎无边。随着光线一暗,一行人回头,哪里还有珠帘!身后竟成了一道死路。走道里本就昏暗,这会儿没了透过珠帘进来的大堂里的烛火通明,这里差不多是伸手不见五指。
“事情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呢。”南宫央司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翻动布料的声响,不一会儿就有火光亮起。言浅之接过南宫手中的火折子,对着赵梓素主仆二人道,“跟在我身后,多加小心。”
“就是就是,搞不好有什么机关啊陷……”南宫央司率先迈出一步,却倏地脚下一沉,还未做得什么反应便觉一阵凉意直冲面门而来,定睛一看一排银针已扑面而来却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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