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淡淡的“伊充媛,这么晚了还有赏湖的雅兴”在刺得我心底一寒,是谁?他怎么知道是我?我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母亲的,但也算是精湛,怎么就这般容易被他识破?
“伊充媛,怎么,你一定对我的出现感到很惊奇吧?”一把醉仙望月扇,不分春夏秋冬地扇着,不是七王爷,又能有谁?
醉仙望月扇?不,现在应该叫它鎏金铁扇,难怪这扇子时时刻刻不离他手,想来,他这样的王公贵族,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嫉妒和嫉恨,总是要时刻提防着旁人的暗算,别说旁人,我想,他是时刻提防着皇上吧,不然,他也不会刻意把一身武艺隐藏,以风流子弟的面貌掩其锋芒了。
稍稍定定心神,想着,既然前几次他救我,那么,现在也就没有要害我的道理,不然,他又何必白费心思来帮我呢。朝子尤微微挥动衣袖,他黑色的身影便如魅影一般,消失在这偌大的宫廷中,只剩下我和七王爷相望而立。
“难道七王爷这么晚了也是来赏湖的?还是王爷有偷听人说话的癖好?” 我微微笑着,眼眸里满是敌意。普通人在我百步之内我必然会知道,而他的接近我却一点都没注意到,这七王爷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和子尤的话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若是我的身份被他知道,泄露出去,今后怕是要弄得满城风雨了,更别提复国大计,就是我的性命也是难保。
“哈哈,好一张伶俐的嘴啊,你三更半夜在这里与人私会,难道就不怕我说出去?”他戏谑的笑,淡淡的眼眸里像是威胁,又像是隐藏着更多的东西,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心底所想。好个会演戏的醉仙王啊,一身武功,深藏不露,根本就不是外界所传的那个翩翩公子,文弱书生。
“你不会。”肯定的语气,既然几次三番救我,没道理现在把我牺牲,只是,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眼,想看清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人心底又在想些什么。
“是,我不会。”叹息般的语气,像是和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那一瞬,他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失意,不过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那分悠然自得的神情,甚至又恢复了人前的那一丝邪魅之气。
可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却是染上一抹深邃和深沉,还有无可匹敌的自信,就像是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没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一般。
“你一定想问我,怎么知道是你。你的易容术固然精湛,只是一个人的风华气质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随即用那种太息般的目光看着我,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魅惑,“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在心底。”
若是之前的那个桃夭,一定会被这句话感动吧,只是,以前的那个有血有肉有心的桃夭不在了,消失在那个叫莫黎的女子的手里。心碎了,再补上,也是有裂缝的。更何况,我和他之前毫无瓜葛,现在我是皇帝的妃子,之后也不会有。
“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和那黑衣人是什么关系?王爷你深藏不露,本事这般了的,难道还有什么事难住了王爷,要我代劳?”是那般冷冷的语气,连我自己都一惊,苏桃夭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静,这般薄凉了?
“呵呵,我何必问,在这宫里,若是没点来头,没人帮衬,怕是也呆不长久的。再者,你自己也说,我本事了得,怎会需要你帮呢。”
我心下一松,看来他并未把我和子尤的话听全,若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说的就不会是这番话了,而是会把我抓住,为国立功了。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几次三番的帮我?”
“因为喜欢。”他淡淡说。
心中微微一动,心里有一个角落变的柔暖,想起上次,我问他为何帮我,他也只是淡淡的说,因为喜欢。
我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相望无言。夜风袭来,吹皱一池清水,偌大的宫里寂静无声,只剩天边几点星光,一勾残月。
日期:2011-07-06 22:12
良久,他说:“不如相和一曲吧。”便从怀中取出那支鹰笛放到嘴边,那悠扬而独特的乐音便如流水般缓缓流动着。似是被这天籁之音感染,我压下心底的疑问,便也拿出埙与他相和一曲,《醉红颜》。
《醉红颜》
细数江南,点点杨花。
秋水浩荡,目极天涯。
良辰美景,惹得游子,逐天下。
车尘足马,直指京华。
长剑挑尽,意气风发。
当时年少,散尽风姿,正飒沓。
风声细碎,水云半斜。
昔日相伴,今朝天涯。
饯别红颜,终是辜负,此年华。
纵得天下又如何,辞了红颜,词尽歌悲。
此生不过一场醉,回首梦碎,乱红纷飞。
只剩孤光与清辉,谁与共醉,哪得知己。
夜风吹过,鼻尖溢满花香,亭中夜色凉如水,一曲罢,似洗尽铅华。举余生一杯,问谁与共醉,哪得红颜与知己。这样这个高高在上,受尽恩宠的王爷,也会又这种感想么?看他深藏不露,处处隐藏,怕是早就处心积虑,举杯酒窥天下了,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像是看破我心中所想似的,他看着我,目光再真诚不过,“与其车尘马足,庸庸碌禄,辜负年华;倒不如行扁舟,赏垂柳,携一红颜知己,笑看人生,一世风流。站得越高就越孤独,那种孤独是无以名状的,是致命的。可这世间的人啊,却总是拼尽一生向上爬,自愿的或者被迫的。”
他平静的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到最后竟像是丝丝的叹息。想起我上一刻还猜测他有窥视天下之心,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听着他这样的语气,我想,这次,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吧。
他的话倒是触动了我内心的那一点愁绪,这一刻便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韩玉萧,想着这深宫中的日子,眼里便涌起一丝苦涩。“世间自有无可奈何事、无可奈何情。”定定心神,强自把眼中那一点酸涩忍了,看着他手中精致的鹰笛,“王爷,你怎会有这鹰笛?这不是韩大人的么?”
“这鹰笛本就是本王的。那韩呆子一介武夫,那里会有这玩意。”心中一惊,鹰笛竟然是他的!可在那液池边,我明明看见是韩玉萧拿着那鹰笛。心中这样想着便也这样说了出来。
“呵,那天不过是他一时好奇,拿着把玩罢了。”
额角渗出一点冷汗,怎么可能呢?难道,那吹笛之人是他?难道,他才是那知音之人?难道,那些书信都是他所写?
“难道,那液池边与我和曲的竟是王爷?那些书信也是王爷所写?”
“是啊,只可惜,流水倒是有意,落花反而无情。伊充媛,你还当真是无情呢。”他的眉毛微微上挑,嘴角上扬,慢慢露出一个苦笑。
竟然是他,竟然不是他!思绪越来越混乱,眼前的王爷和韩玉萧的种种交织在一起,一片混乱,让人看不清。这银白色的身影和韩玉萧黑色的披风、这秀气的眉和脸庞和那带着伤痕却沉毅的脸、这悠然自得不入俗尘的神情和那呆板却沉着的神情,这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我的眼睛看不清,一片模糊。
还有那一曲曲悠扬的乐音、那一封封书信画面,与韩玉萧抱着我的那一抹柔情想缠绕,让我的心看不清,分不清真相,分不清方向。我甚至不明白,我喜欢的,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那个会知音的醉仙王,还是那个一抹柔情的韩玉萧。心里闷闷的,万分难受,眼睛涩涩的,却没有眼泪,只是那人皮面具在月光下越发苍白和诡异。
“桃夭,你怎么了?”
一个关切的问句,把我的思想拉回来。罢了,罢了,弄明白了又如何,往事已成空,我现在是皇帝的妃子,是倾心斋的伊充媛,一切已成定局。更何况,任性的桃夭,也不过只有那一次而已,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不会回来。只是,心底竟然还存着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不自觉溢出口。
“为何与我和曲?”
“因为喜欢。”
“我遇袭那夜,为何救我?”
“因为喜欢。”
“为何与我一起舞剑?”
“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他淡淡说,因为喜欢,只是因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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