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42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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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5-19 08:04:18
  偶尔,院子里也能见着一个穿学生装的小青年,是何金枝的独子何岭。雷小茵从来没见他高兴过,回来就阴着一张脸,像谁借了他谷子,还他的糠。
  何岭上的是官方办的将弁学堂,里面都是官宦、绅商子弟,只有他出身戏子之家,在学校很自卑,从不让人知道他的家世。现在行将毕业,要到清营去当一个书吏,生怕自己的出身暴露,误了前程,就回来和父亲作一次摊牌。
  “爹,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金枝见他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以为是又回来要一笔钱:“啥事?你说。”
  “能不能,你就把艺名作为本名?”
  何金枝艺名金盏花,曾经两名并用,但行内叫本名多些,金盏花倒少用了。何金枝早就知道儿子心事,嫌他是戏子,所以宁愿多花钱,也要送他去读将弁学校,将来谋个前程。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要老子改名换姓,从此不姓何,简直太过分了。
  “你是我的儿,跟着我姓,继承何氏香烟,是天经地义的。现在,我倒不能姓何了,有这个道理吗?”
  何岭说:“这样做也不是说不过去,伶界早有不成文的规定,男旦是要卖姓的。何氏宗祠也早就把你排除了。我还是记录在上面的。这样做,只不过是反映了宗谱记载的事实。”
  何金枝气得脸都青了:“我唱戏,还不是为了挣钱供你读书。现在倒好,供出了娃娃,自己名字都耍脱了。”
  何岭说:“你用艺名,本来就是伶界通行的事,对你有啥损害?如果用本名,你名气那么大,我们父子关系一戳穿,我在军界还混得下去吗?”
  话不投机,两爷子就吵了起来。何金枝拍桌子,何岭就打板凳。最后,何岭气呼呼摔门而去。何金枝说:“你看我贱,瞧不起我,你就不要回来嘛!”何岭在天井里边走边说:“我要是再回来,我就是龟孙!”
  何金枝抓起一把火钳,就要追打那贱视父亲的不肖之子,被柳乘风一把抱住,拖回屋去。何金枝气咻咻地对柳乘风说:“艺人就贱到这程度吗?过去,大唐盛世,诗圣杜甫还写诗称赞过优伶,唐明皇也善待梨园,亲自演唱。怎么到了现在,艺人就跟娼妓并列,甚至还排在娼妓之后?”

  柳乘风直叫他息怒,说一朝一风,一世一格。屋檐高矮还不一样呢,何况世风!现在我们的屋檐只有这么高,硬要把脚打伸,不是就碰在瓦上了?
  何金枝大喊一声:“玉娃子,把烟枪给我端出来!老子把钱都抽完,不给他留一文钱。”
  李玉笛与徐清水正在对《白蛇传》里白娘子的唱词,见师父喊,赶紧从那边屋里跑过来。进屋,就挨了何金枝一篾片:“你为啥把跷鞋脱了?唵?”李玉笛说:“脚上打了个泡,穿不住。”何金枝又举起篾片:“屁大点点困难,就克服不了?成得了啥子器?”李玉笛见又要挨,一下躲到桌子后面,何金枝拿着蔑片要过去打,李玉笛绕桌而逃,让他始终打不着。两人围着八仙桌,追的追,逃的逃。何金枝见几次没打着,就隔着桌子打过去,李玉笛毕竟人小灵活,身子退开,还是以桌子为屏障。何金枝骂骂咧咧:“打你,是为了啥?为你娃娃好呀!要不是为了你有‘买米’的本钱,鬼大爷想打你!”

  柳乘风劝道:“他如果不是那个料,你打他,也等于圈圈。他能成器,你又何必打他呢?”

  何金枝说:“柳师傅,我晓得你从来不打徒弟,徒弟也说你好。但是,我只怕他吃准了你,就学油了,将来唱戏没有几把弯刀,反转过来恨你。”
  柳乘风说,黄荆条下,就尽出好人?恐怕不尽然。能不打的,还是不打的好。
  徐清水把李玉笛的跷鞋拿过来,过门槛时,不是迈过,而是踩着跷,站到门槛楞楞上,轻巧地一跳,才进屋。何金枝看他已经练到这程度,心里窝的火,就散了好多。李玉笛躲在师兄背后穿跷鞋,徐清水也替师弟求情:“他真的打起了血泡,跷鞋上都是血。”
  雷小茵一阵风进屋来,帮端出烟盘子,在床上摆好,何金枝这才息怒。
  一会儿,那闷头香的气味,就弥漫于室内。
  柳乘风想起前两天,已经有绅商模样的人到院子里来看房子,不管哪间,只要门开着,就探头去看,不像是来租房的,倒像是来看货的买主,他就怀疑何金枝又在打卖这院子的主意了。抽大烟,抽得箱箱柜柜都空了,虽然现在又恢复了唱戏,但是九个班子轮流唱,何金枝又能挣好多钱?恐怕烟钱都不够,所以打起卖房子的主意。
  何金枝抽了几口,精神、心绪都好多了,又喊柳乘风:“呃,你来两口嘛!”柳乘风当真在他的烟榻上睡了下去,何金枝把烟枪递给了他。

  柳乘风接过来,并不在火上点烟泡子,而是顺到了一边:“何师,你能不能听老弟一回,把这大烟戒了?”
  “鸦片烟害人,这我清楚。”何金枝说。“你以为我没有戒过?起码戒过不止十回!鸦片戒得脱,伞都栽得活!结果烟瘾越戒越大。不戒还好些。”
  “但我还是要劝你戒。”柳乘风万分诚恳地说。“像你这样的艺人,好不容易修炼成正果,响当当的‘五匹齐先生’。尽管社会轻视艺人,歪人恶霸,也要欺负艺人,但只要好好把持,还是能平平安安,终其一生,就像我们川戏界的岳春老前辈一样,年近八十,还高卧林泉。怕的是自己打倒自己,像这鸦片烟……”
  何金枝说:“我已经到了这程度,一戒烟,鼻涕眼泪呵嗐一齐来。”
  “那又算啥?呵嗐就呵嗐,流泪就流泪。”

  “最恼火的是,全身的骨头,都像有毒虫在咬。以前想起剐刑,可怕得很,千刀万剐,一点一点痛死。这戒烟,比剐刑还痛苦,刀子不是剐肉,是在刮骨头。关云长刮骨疗毒,还只是右臂上一点点,我这刮骨,是全身的骨头一齐刮。这样一说,你就可以体会,戒不戒得了?人到了这份上,也就只能等待……某个时候。”
  柳乘风听不得他这种等死的口气:“我就不信这个邪,戒烟成功的人,有的是,为啥你就不能是其中一个?”
  何金枝说:“像你我唱戏,已不单是为了钱,还追求艺术,痴迷于艺术。如果有人按月给你生活费,不让你唱戏了,你行不行?”
  柳乘风说:“还真不行。”
  何金枝说:“我要是不抽两口,上了戏台,精气神都要差一截,嗓音都要孬三成。抽了,我还是大家熟悉的何金枝。不抽,只怕就是另一个何金枝了!”
  日期:2013-05-20 07:54:40
  40.女追男,吓跑黑儿
  黑儿演完戏,换上自家的衣服,却在口袋里摸到一个纸条,上面一行娟秀的字写道:“明早在江边柳林等你,有要事相告。”
  这是陆会芸写的。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黑儿了。黑儿只在唱戏的时候,从戏台上看见她,那白媚媚的目光,又绵又长,又怨又艾。

  江边的晨雾很大,黑儿趁练嗓的时候,到了柳林,陆会芸已经在他经常打叉的那几棵树边等着,一见黑儿,就盯着他,半天不说话。黑儿说,找我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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