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往事——细说唃厮啰政权百年风云史》
第14节

作者: 河湟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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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郭敏回来了,将此中的是非曲直报告了朝廷。由于李立遵封锁宗哥道已长达三年,在制裁回鹘的同时,也触动了宋朝的利益,长期下去,朝廷肯定无法容忍,秦州的官兵更是由于指挥使杨知进被滞留在甘州群情激奋,难保那天会擦枪走火。

  郭敏返回宋地的第二年,也就是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三月,李立遵适时的同意杨知进借道宗哥返回秦州,为了感念当初他由于护送甘州进奉使而导致滞留五年,回鹘可汗特意派李吉等九人护送回宋。
  为了调节甘州回鹘和河湟吐蕃两家的恩怨,宋朝又派使节出使出使宗哥和甘州,大概是由于对这场外交风波的前因后果比较了解的缘故吧,使节还是老熟人郭敏,李吉等人同行返回。
  郭敏带着宋真宗给李立遵和唃厮啰的诏书,还有赐给回鹘可汗一些礼物。
  李立遵听完皇帝的诏书后,款待郭敏一行,然后好意“挽留”他们多住几天:
  呵呵,您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实在太辛苦了,不如在宗哥城里,暂且歇息几天,然后再去甘州也不迟嘛!
  郭敏觉得盛情难却,就留下来住了几天,每天好吃好喝招待着,看不出丝毫的怠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但李立遵态度更加殷勤,根本没有让他们走的意思。
  与此同时,李立遵派出的人却出现在甘州回鹘可汗面前,带来李立遵的口信:

  “想当初,杨奉职(指杨知进)出使甘州住了五年,如今郭借职(指郭敏)如果再去甘州被你们留住不放,还要麻烦朝廷再派人来接,不如可汗你赶紧写一份答谢皇帝赏赐给你礼物的感谢信,来宗哥城里取回去吧,当然李吉他们会一同回来的。”
  (杨奉职在甘州住五年,今郭借职去若更留住,则又烦朝廷取接。令可汗急写领赐物表来兼取所赐物,当遣李吉等回。)
  明明是他把人家的路堵死了,反而说回鹘人把杨知进的留住不放,如今还要装作担心郭敏一旦去了甘州,又回不来了,如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这就叫脸皮功夫。
  对政治家来说,这就是权谋。
  此时,回鹘可汗夜落纥早死,夜落隔短暂过度了一下就死去了,九宰相诸部落奉夜落隔归化为可汗。

  夜落隔归化估计听了这番话差点吐血,但遇上李立遵这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主儿,你有啥办法。
  日期:2012-08-24 10:42:37
  (接上文)
  与其同时,李立遵派出另一个人出现在秦州指挥使杨知进的面前。
  此时杨指挥使刚从甘州进入宗哥,准备返回宋地,也被李立遵“挽留”下来。
  来人给杨知进捎来李立遵的话:
  “听说秦州兵马深入拶啰咙(指毗邻秦州的吐蕃人居住地),我担心会引起部族之间打斗,麻烦杨指挥使回去带个话,让吐蕃人和汉人仍然亲如一家人,此后我对朝廷供奉不会断绝。”(秦州大人部领兵马直入拶啰咙来,深虑部落有斗,回(秦)州自为告言,且令蕃汉依旧作一家,即不辍进奉也。)

  这话说的绵里藏针,滴水不漏,貌似谦卑中实则包涵威胁。
  这说明,李立遵的眼界不再盯着区区河湟一隅之地,已把目光投向了宋朝的外围——秦渭之地。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李立遵对甘州回鹘采取的拒签事件发挥的效果。
  一方面,他狠狠打击了回鹘人的嚣张气焰,为自己挽回了颜面,同时斗而不破,保留了回旋余地,不至于双方撕破脸。
  同时借助这场外交风波,引起了宋朝的注意,让它见识了自己的实力,和朝廷建立朝贡关系(即政治和商贸关系)。

  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也就是杨知进和郭敏滞留甘州第二年,为了早日开通宗哥道,唃厮啰被宋朝授予殿直充巡检使,这个头衔就是个捕拿盗贼的小职位,类似于县刑警大队长,虽然职位低微,但毕竟和宋朝接上头了。
  这场外交风波的效果还在持续发酵,因为宗哥道被李立遵封锁达五年之久,好多西域商人不得不逼着走灵州道,西夏人对过往的客商客气点,就抽十一税,心情不好干脆就直接抢劫,好多商队丧财丢命,所以灵州道无疑是鬼门关。
  好多西亚的客商没办法,只得另辟海上航线,从阿拉伯半岛到泉州的海上丝绸之路开通了,而宋朝沿海的好多像泉州这样的港口城市逐渐繁荣起来,河西的陆上丝绸之路逐渐衰落下来,这无异于一场蝴蝶效应,这恐怕是李立遵没有想到的。
  到此,我们不得不佩服李立遵是个了不起的人,做事进退有据,处理得当,而且实现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宋史》把他描述成一个贪婪、骄奢,没有远见的人,这不是他的真实面貌,至少早期还不是这样。

  日期:2012-08-24 10:49:35
  (接上文)
  这场外交风波的结局史书记载有些矛盾,据《宋会要辑稿》,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十二月,回鹘将没孤宰相的公主嫁给唃厮啰,而这次李立遵送给回鹘人的聘礼是一百匹马,当然回鹘人再也不敢嫌弃聘礼没档次了。
  不过《宋史》记载,唃厮啰只有三个妻子,除了他后来娶得的乔氏外,另外两位都是李立遵的女儿(也说其中一个是侄女),没有提及回鹘没孤氏这位妻子,不知何故,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永远不得而知了。
  本来这件事的主角应该是他唃厮啰,然而我们看到的是李立遵出足了风头,而唃厮啰在一旁默默无闻。
  从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他被拥立为赞普,到到如今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他已经从一个十二岁懵懂孩童,变成了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李立遵对他来说既是他的伦逋,也是他的监护人。
  这种类似的事情,历史上上演过无数次,扮演过李立遵这种角色的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决。

  正面人物:商朝伊尹、周朝周公旦、西汉霍光,他们留给历史的高大全形象,为了辅佐年幼的君主宵衣旰食,其中伊尹、霍光还废立过君主,这在君主社会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他们却不但没有背上恶名,反而成了为国家安危采去的不得已措施,为他们增添了光环。
  反面人物:西汉末年王莽、东汉末年曹操,他们早期和伊尹、霍光一样光鲜,为了国家作出巨大贡献,乃至付出牺牲,甚至表现比伊尹、霍光还要好,王莽为了严肃法纪,逼得儿子自杀,曹操在维护大汉纲常的战争中好几次差点送了命。
  然而,一切都在一念之间,正所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时便身死,古今忠馁有谁知?
  李立遵也是这样,他现在正处在通向周公还是曹操的十字路口。

  此时唃厮啰也是处在成为周成王还是汉献帝的交叉点。
  一切那样的微妙,唃厮啰从孩子变成一个成熟青年,虽然他人在王宫,但目光一直在关注着李立遵,从他身上学习点点滴滴,为自己以后从政打下基础。
  李立遵似乎没在意到这一点,他的眼里唃厮啰不过还是个孩子,虽然名义上是高高在上的赞普,但仅仅停留在名义上而已,不过是手中木偶傀儡罢了,而操作的线绳依然攥在他的手里。
  李立遵的目光除了偶尔从唃厮啰身上扫过,更多关注外面的变化,此刻有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从凉州那面陆续有吐蕃六谷部的人跑到河湟地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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