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51节作者:
洛明月 日期:2015-05-19 22:20:19
家里能动的人都参与到了这个充满快乐的时光里,就连李秋芸也坐在油锅边上闻着炸肉散发的喷香,眼睛里洒满了幸福的光环。如意和爱华负责切肉,郑秀芬负责油炸,明耀除了帮大家抱堆柴之外,还要打整那两只牛蹄子,这将成为今年除夕夜饭桌上最隆重的一道菜肴,所以他必须先用开水将毛孔烫开,然后才能用尖刀将毛剔除干净,接下来还要架在柴火上面烧上几分钟,等牛皮被烧黄烧焦的时候就取下来放进陈好的凉水里,听到冷热相接时发出“滋”的一声之后,再用尖刀将那层烧焦的皮层刮下来。
这道工序只是为了祛除牛皮汗腺分泌出的异味而做,其实大可不必,因为这么一来,很多牛油都会白白的浪费掉,即便是拿去喂猪,人瞅着也心疼啊。但雷明耀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毕竟是过年嘛,既然有机会好好吃一顿肉,为什么不吃的香一点呢。他四弟明礼只是安静地坐在他妈身边,手里捏着一坨被炸过的香肉,不停地往嘴里送,惹得两个姐直流口水,郑秀芬才拿起菜刀切了两块递到她两嘴里,接过肉之后,只是随便嚼几口就赶紧用舌头允吸肉汁,根本不敢嚼太碎,万一太碎了,不下心咽下去了,要想吃第二口,就只能等到两天后的年夜饭了。
日期:2015-05-21 20:32:23
那晚,明耀收拾完牛蹄子,接着用斧头将它凿成细块,用带盖的盆装好之后,才全身心的躺到床上。此刻,他最希望的就是他爹能够在家,然而,这毕竟是希望。就像做梦一样,清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一个晚上。所以,他打算后天让冯彪领着如意往乌龙潭跑一趟,去给他爹送点牛肉汤,他不想让家里的每一个成员被冷清所充斥,尤其是在这样的节日里。
好几天的等待,终于盼来了除夕。每家每户都在家门口插上了大红香,那香不到两米,烧出的青烟味道很呛口,也很禁得住烧,早晨点上,基本上可以持续到晚上还不会熄灭。雷明耀把牛骨头放在锅里,用小火炖煮,里面加了切碎的姜片和微量食盐,那些从骨头上剔出来的碎肉也一并放在里面熬煮。灶头边上的盆里准备好了块状的白萝卜,只要牛肉炖差不多了就将它下到锅里。白萝卜熬出的汤白,正好可以切入到肉香之中,还能降低油腻度,吃起来简直十分的爽口。明耀一边炖肉一边想象着晚餐时候全家人的样子,那该是多么温馨的场面啊。
日期:2015-05-21 20:42:55
郑秀芬和其他妇女一样,起个大早,把自家门前的大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才回家收拾院子。家里那几个小崽子早已经活蹦乱跳的不行,现在已从家里消失掉,加入到外面的孩子堆中玩耍去了。这是他们一年之中最放纵也是最不会被家长训斥的一天,可以尽情的挥洒孩子那份天真和纯朴。如意恐怕是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她的心境已经不适合呆在那种年龄段的群体里继续追逐打闹。这是她到沙丘镇念书的第一学期,那里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终于实现了,她得感谢自己身在一个没有歧视并且稍有文化的家庭,要不然她不会有机会再留在学校。
从年龄分析来看,如意已经进入了女孩的青春期,也许正是有了这些特殊的因素,她才会变得沉寂下来。因此,她哪儿也没去,而是把家里人的破衣服翻出来,坐在太阳底下细心的缝补,厨房那头有她妈和他哥,用不着她操心。直到明耀从灶台出来,招呼如意去把弟妹领回来,说要开饭了,她才放下手里的碎活,走出家门去找爱华和明礼。等人都聚齐在正屋,饭菜才端出来。
日期:2015-05-28 18:54:56
首先上桌的就是牛肉萝卜汤,说是汤,可里面四处可见肉的模样,汤面上飘着一层刚放进去的葱花,被滚烫的汤浪那么一熏,那香气直冲鼻子。现在每个人都想伸出筷子拾一块尝尝,又不得不等所有菜都上齐了才能痛快吃食,哎呀,那种滋味,恐怕是人世间最痛苦的等待了。接下来就是一大碗活包蛋,里面灌满了一层荤油,不多,也就够每人一个的量。还有两个素菜,但都混了一层切碎的炸肉,加上红辣椒作料,香味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这还没完,离真正做下来吃饭还有最后一道工序,这时候该请出家里的老者李秋芸,如意早已经点燃了一把青香等着递给奶奶,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在对待祖先这件事情上,她不敢有半点含糊。接过香后,她便双膝跪倒在正堂前的香火台下,开始一连串只有自己能听懂的碎语,大概是些祝愿先人的话语,然后再烧了一沓纸钱,方才站起身来。如意过来将她扶到正座,其他人便可随意下坐这顿饭才算名副其实的开始。
饭到中途的时候,郑秀芬突然想到了什么,离开了座位,往厨房去了一趟,明耀看出名堂便跟了进去。
“妈,你找哪样?”
“哦,光顾着吃,都没想起给你爹留点,我找个东西给他装点。早上如意去和冯彪商量好了,明天跟她一起去乌龙潭。”
“别找了,妈,吃饭前我弄好了,就放在那小土锅里呢。”
“整好了,不早说?你这个人呐,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多吃几口。”
也就是这样的大节日才能吃上纯麦面的面条,现在大家的肚子里都油光闪闪,却还是忘记不掉平日那粗糙拗口的杂粮味,因为过了今天,明天还是照常要回到从前,回到清汤寡水的岁月之中。
这是为什么啊,生活,我想问问你,既然给予了恩赐,为何不连噩梦也连根铲除呢,假如你会,那又是什么时候,可千万别再等还几十年呀,这些可怜质朴的人没有那么长久的日子拿来等啊,尽快吧。
热闹了一天的席草村终于沉静下来,现在人们都蜷缩在自家的火炉旁,往里添加着黑柴碳,从火苗的温度中体会着这短暂的幸福。因为很快,天就要亮了。
第二天,大家从昨日的温怀中苏醒过来,都忙着一件事。大年初一都有上祖坟的习俗,各家带上祭品,携上老小,随便吃点东西就往深山里去了。但上老坟和上新坟又是不大相同的,像沈慧英这样离开不到一年,就叫做新坟,而那些离世多年的就叫老坟了。上老坟就变成一种形式了,子孙几代跪在坟前,早就忘却了当初的悲伤,不会再哭哭啼啼。杨家三兄弟就不同了,母亲坟头的多年生野草还处在崭新阶段,特别是冯彪他妈,杨红花平时在家受冯玉刚的气,来到她妈坟前放开声的哭嚎着。这个队伍里还有雷如意这个外人,她紧挨着冯彪站立,也不敢轻易说话,她手里头拎着装满牛肉汤的小土锅,自己还往兜里藏了几个水果糖。等冯彪这里的事情结束,两人就会顺着老黑山往西南方向的山脊梁走去,然后再拐到乌龙潭那边去。
从远处观看,高扬跋扈,空空如也的山体连绵不绝的串在一起,那冯彪和雷如意就一前一后艰难的徒步前行在日光的照耀下,身影太小的缘故,只剩下一卷模糊的线条闪动在山脊上。等出现山林的时候,两个身影才彻底隐匿起来。
这个时候,想必雷明耀和胡明也踏上了去往老尖山的路上了吧。只要他们感觉到老尖山就在身前,那说明离劳教所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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