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三人每人鞭刑二十,先将酒打醒再说!”
马大元舔了舔嘴唇,肚子里凉气翻滚,今天,李都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真正的杀气,看来今天是非见血不可的了。
三个醉鬼被吊了起来,里面居然有西凉团第一执旗手马腾蛟,而且是大醉未醒的那个家伙。当左右将他双手绑住,撕开背上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光背时,他才哼哼唧唧地扭动了一下。这时鞭刑手的第一轮皮鞭“刷刷刷”地落在了三个光光的脊梁上,三个人的身体一齐抽动起来。被打醒的马腾蛟猛地张开醉眼惺忪的眼睛昏天黑地大骂:“他娘的,谁敢打我!”第二轮皮鞭落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一看那阵仗,顿感不妙。
鞭刑手手法非常老练,每一鞭既狠辣但也决不落在同一个地方。为减轻痛楚,鞭刑手打得很快,手腕抖动的力道拿捏也很到位,头几下打得重,后面酌情收敛,要确保留下鞭痕,又小心地避免伤筋动骨。即便如此,二十鞭下来,三个人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此三人都乃身经百战之士,一个是叫马当的伙长,还有马腾蛟和马德一两位队正,皆为马大元旅里的得力干将。鞭子抽到最后,观刑的士兵们都开始不约而同地倒吸凉气,有的甚至反射性地抽搐身体。但受刑的三人都咬紧牙关,两腿深陷入地,一声不吭。看得众将士无不悚然动容,好个铁打的汉子。
“二十鞭打完,请都尉验刑!”
李天郎走近咬牙挺立的三人身边,挨个扫视伤痕,他转身对肃立的部属们说道:“马德一!从军二十一年,大战二十六次,小战不计其数,身上伤痕一十七处,伤脸毁容!马腾蛟!从军十一年,大战二十一次,小战不计其数,箭伤八,刀伤四,两次于乱军中护旗不倒!马当!从军九年,大战一十七次,小战三十四次,受创八,残一指!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响当当的好汉!”
“是!”士卒们一时不明就里,回答稀疏。
“大声点!”
“是!”雷鸣般的呼喊。“是!”
“大唐军纪,岿然如山,我要的是一支有钢铁般纪律的军队,不是那么几个目无军纪的莽汉!”李天郎的声音风一般冷,刚刚热烈起来的将士茫然错愕,“战前脱阵,该当何罪!”没有人回答,只有几百颗心脏激烈跳动!
“战前脱阵,斩立决!”一个高亢而嘶哑的声音回答,是刀疤贯穿整个脸颊的马德一!他曾是武威军里严苛出名的虞侯巡营甲士,对军法了若指掌。
马大元和赵陵对望一眼,脸色大变,天!两人嘴唇翕动,想说什么,都被李天郎凶狠的目光逼了回去!
“马德一!好汉子!”李天郎大叫,“部属脱阵,带队主官依军法应连带受罚,李天郎纵容部下酗酒,虽罪不致死,活罪难逃,责令鞭刑二十!来人!行刑!”铁甲褪下,战袍落肩,李天郎将佩刀插在地下,再次大叫:“行刑!”
“都尉!”马大元和赵陵齐声喊道,“万万不可,如若连带,我等愿先受责罚!”
“都尉,小的们犯了事,脑袋砍了便是,都尉往自己身上揽了做甚?大丈夫敢作敢当,违了军法,便从军法,没有二话!”马德一也挣扎着说道。
“少罗嗦!纵容的是我,干尔等何事!马大元!你来行刑!不得手软!”李天郎夺过鞭子扔给马大元,“我知道你曾是疏勒军府里最厉害的鞭刑手,不得手软!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打!”
马大元咽口口水,看着李天郎同样战伤累累的脊背,一时手有些哆嗦,“娘的,马旅帅,别那么娘们儿气,动手!”鞭子略略一抖,马大元一咬牙,扬手挥出……
“啪!啪!啪!”,每一鞭子下去,全体将士的心都哆嗦一下,队伍也莫名其妙地挺拔一下。惊心动魄的鞭刑使旁边观阵的阿悉兰达干眼冒金星,佛祖啊,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啊!
日期:2009-07-02 13:02:25
二十鞭打完,赵陵赶紧拿着金创药上去,被李天郎抖肩甩开:“马德一!马腾蛟!马当!你们愿意和我李天郎结拜兄弟吗?如若愿意,我们就此撮土为香,结为兄弟!从今后,你们的父母即我的父母,你们的儿孙即我亲生!”
马姓三人齐道愿意,自有旁人将三人绳索解了开来,李天郎和三人自报生辰八字,各行八拜之礼,正式结为兄弟,马德一年长为大哥,其下依次为李天郎、马腾蛟、马当。
待结拜完毕,马大元和赵陵亲自为他们奉上一大碗酒,四人二话不说,仰头咕咕喝完。马德一将喝完的酒碗往地下一摔,畅声大叫:“痛快!可安心赴死也!”马腾蛟和马当也将酒碗摔破,哈哈大笑。李天郎挥手高叫:“行刑!斩立决!”此声如晴空霹雳,众人尽皆呆住,今天真的要见血啊!
“呼啦啦!”膝盖碰地的闷响。
李天郎面前跪下了黑压压一片,两百多西凉将士一起跪倒,为死罪三人求情。马大元伏地颤声说道:“都尉,此三人都是战功赫赫,以一当十之辈,虽违军法,但念在其为边关亡命多年的份上……”
李天郎不等他说完就走开了,马大元痛心地闭上了眼睛,说什么也没用了!“念三人功勋卓著……”李天郎的背影慢了下来,“改斩立决为引刀自裁!”
“谢都尉!”三人朗声感谢,被行刑砍脑袋是作为囚犯处死,而引刀自裁至少死得尊严!西凉血性男儿,死也要死得畅快淋漓,豪气冲天!
很快有人拿来了三人的兵器,马德一抽出自己的横刀,对着光看了看,呸地往刀刃上吐了口唾沫,在靴底上擦了擦。
“唱《大角歌》!擂鼓!送三条好汉归天!”李天郎慢慢地说道,言语里说不出的疲惫,“三位兄弟!李天郎送你们!”
“长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歌声悲壮,壮士扼腕,不少人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谢各位兄弟!谢都尉!”马德一冲周围团团一拜,叫声:“做大哥的先走了!”说罢刀光一闪,干净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脖子,用力之大,几乎将脖子与肩膀完全割断!
鲜血喷溅,歌声大作,鼓声震天。
“都尉!都尉!”一匹快马疯跑进临时较场,马上的杜环脚不沾地冲向李天郎,“都尉!十万火急!小人听得远来的牧民谈论,说吐蕃大军即刻便到娑夷河!那里距此不过二十里!”
李天郎一惊:吐蕃人比料想的来得快!
马大元和赵陵立刻趁机抓住了马当和马腾蛟举刀的手。
“你不是说娑夷河岸势险峻,水流湍急不可渡吗,慌什么!他们要准备渡河至少还要一天!”李天郎镇定地说,“那时,高大将军的大军今日应该到了!”
“那是五年前!”杜环脸都白了,“我刚得知,为方便吐蕃驰援,小勃律王苏失利之花费重金,请来波斯巧匠,费时一年,于去年修得藤桥一座,可容马匹穿行……”
“他娘的!如此重要之事,那个什么阿悉兰达干为何半字未吐!”马大元恨声说道,“误我大事,陷我于危境!宰了他!”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没想到刚刚度过险境又遭此危机。李天郎迅速穿好战甲,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赵陵不待李天郎下令,自去揪住一边筛糠发抖的阿悉兰达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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