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05 13:50:14
　　董汋约把上海古北老房子里的东西全数打包送给慈善会。
　　与一般女子不同，她几乎什么都放得下。已经失去双亲，换了身份，改了名字，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会令她踌躇。
　　这个周一的傍晚，董汋约仍穿着最爱的一条金色长裙上飞机，行李统共只得一个小挎包，像是去逛街而不是移居。
　　头等舱人很少，三两个西装男，一个老外，一对带着小孩的年轻夫妇。董汋约在最后一排落座，刚想要多一条毛毯，前排小朋友从椅背上探出头来，两只黑眸直勾勾瞪住她。
　　即使董汋约只是兽医，只一眼便能看出这孩子智力大约有点问题。
　　可她不以为忤。智力更好的人，未见得能创造更多欢乐与价值。一切孩子都是天使，都值得被爸妈珍若拱璧。
　　董汋约朝小女孩笑笑，要到毛毯，准备闭目养神。
　　可那看似很安静的小女孩却突然咿呀大叫起来，小面孔渐渐涨红，嘴角挂着一个略显诡异的笑，眼睛依旧凝视董汋约，又兴奋又抓狂的样子。
　　女孩的父母连忙起身向四座道歉，边哄边抱住女儿；年轻妈妈特特朝董汋约点个头，“真抱歉……”
　　只讲了这三个字，她便似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如三分钟前小女孩一样直勾勾看着董汋约。

　　董汋约自以为并不认得她，可是着实瞧着面善。
　　两个女人就这样奇怪地对视十数秒，终于同一时间噗哧笑出声。
　　偏巧小女孩此时口齿异常清晰地说出一句话来：“给小鸟看病的姐姐。”
　　看，智障儿的记忆力，未见得比常人糟糕。
　　电光石火间，董汋约知道为什么年轻妈妈面善了。从业这么久，诊疗麻雀的经历却只有一次。
　　那边厢看情形也想起往事来了，却似乎不止于此的异常兴奋着，伸手给董汋约：“你好，我叫欧阳晴。”
　　日期：2013-08-05 13:5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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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8-06 10:13:10

　　董汋约愣一愣，看着那只手。她不喜欢自来熟，她要自己在这世上只是个淡淡的水印子。可是那只手，小小的，干净的，充满阳光的，坚定不移地伸在眼前，像个执拗的孩子。
　　她可有可无地接住握一握，算是礼貌待人。
　　名叫欧阳晴的女子却不满意这回应，索性坐到董汋约身边空位上来。董汋约还未回过神，欧阳晴话闸已然打开。
　　“此刻你也许觉得我像神经病，但是，请给我五分钟时间，让我能够解释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她话语急促表情兴奋，与小女孩配在一起看，不知情的人当真会认定这是神经病世家。
　　董汋约轻轻叹口气：“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请速速解我心头疑惑。”
　　欧阳晴笑起来：“你讲话的语气，倒是很像机器人杨以珊。”
　　“杨以珊？”董汋约这回倒是迅速回忆起来，“你也认识杨以珊？”

　　欧阳晴咧开嘴，“岂止认识。还是因为她，我才预先知道我们两个一定会碰面，只是没料到地点会在飞机上而已。”
　　董汋约眨眨眼。
　　五分钟后，欧阳晴叹口气，“我算是尽力解释了，却不知你听明白没有。”
　　董汋约道：“听是听明白了。”她顿一顿，“很有趣。”
　　语气却平淡得一点也无趣的样子。

　　欧阳晴小声怪叫：“很有趣？这就是你的结论？”
　　董汋约没好气，“不然呢？”
　　欧阳晴扳动手指，“一，因为小鸟，我们见面；二，因为车祸，你和机器人见面；三，因为离婚，我和机器人碰面。现在我们又应预言再度碰面，这里面，你不觉得藏着什么玄机吗？或者共通点？”
　　董汋约不置可否，“我只看出一个共通点。”
　　“什么？”
　　“灾难。”
　　日期：2013-08-06 14:37:23

　　“咄，”欧阳晴悻悻然挥一下手，“这个我总结过了。”
　　“既然你也看出来了，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董汋约淡淡地，“我们碰面就会有灾难，你还不迅速回座看好女儿去？”
　　欧阳晴脸一红，几乎跳起来，“那个不是我女儿！”
　　“Whatever.”董汋约盖好毛毯。
　　欧阳晴继续跳脚，“喂，你这个人原来这么冷漠的呵？”
　　董汋约闭着眼睛回答：“我是医生，最重要的就是懂得控制情绪。”

　　欧阳晴不依不饶：“可你起码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联络方式啊。”
　　董汋约道：“我叫董汋约。”
　　“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你不读屈原。”

　　“在我的世界里屈原只和粽子有关系。”
　　“咦，你怎么不回一句‘原来你真叫董汋约’？”
　　“不不不，我完全没头绪。”欧阳晴懊恼得不得了，“与你们比，我的感应力差得离谱。”
　　“也许因为你太呱噪了。”董汋约睁开眼，无奈地笑一笑。
　　她不讨厌欧阳晴，尽管嫌她呱噪。
　　欧阳晴讪讪道：“也或许因为我的感应力词典里没有汋约这两个字。”
　　董汋约“噗哧”笑出声，“哎，被你这么一闹，我居然觉得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欧阳晴得意地笑，“那是自然，我可是著名的心理辅导员。”
　　“所以她是你的案例？”董汋约朝前座努一努嘴。
　　欧阳晴点一下头。
　　董汋约倒是肃然起敬。她坐起身子，“看不出来你呱噪管呱噪，倒是蛮有爱心及耐心的。”
　　欧阳晴眯起双眼，“嗳，有没有人跟你讲，你说话时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很想一拳打上来？”
　　董汋约神态不变，“我也没有恳求过全世界人都要爱我。让他们怨恨去吧，我一个也不宽恕。”
　　“啧啧啧，”欧阳晴摇摇头，“地中海女郎，娶个屈原的名字，把鲁迅的墓志铭拿来乱用。你是个妖精，董汋约。”
　　“多谢你为我总结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