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经销店老远,麒麟就看到春英站在门口,正在向这边瞭望。见他走来,才回身进了屋子。麒麟进了屋,顺手拿过一个马扎,冲着柜台坐下了。对春英说:“书用完了,完璧归赵,请你检查看看有没有破损。哎,给我拿盒烟来,‘丰收’的就行。”春英有点好奇的打量着他,拿过烟来,把书放到柜台上。转身对着麒麟,看着他问:“听说你们排了个很好的节目,啥时才演?用不用群众演员?”“过了麦吧,宣传队的人够用的,不用再找人了。”“你演啥?赵蒙生?”“我不演,团支书演赵蒙生,毛遂自荐的。”“那个团支书贼头贼脑的咋看咋不顺眼,不像个好人,演个坏蛋还差不多•••那个红梅呢,最好让她演三喜他娘!”“她太漂亮了,演不像老大娘。她演玉秀,虽也不大像,又找不出更好的人选,多费些事吧。小兰演梁大娘。她对人物领会蛮深的,很投入。”“哼!太漂亮!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迷上她了?”春英老大不高兴。她见麒麟撕开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却找不到火柴。就从货架上拿了盒火柴丢给他:“啥时抽开烟了?好事儿不学,坏毛病不少。你没听人说:‘抽烟打火,不是人种。’又伤身体又费钱。”见麒麟抽着烟,坐在那里不像要动身的样子。就问:“今天没有啥事?好几天不见人影儿,忙完了?”麒麟说:“忙完了,暂时没啥要紧事儿,想歇歇跟你说说话儿。生意咋样?好像有点冷清呀,这些时候也没见个人来买东西。”“唉!甭提了,原来村里经销少,买卖还差不多,哪一天也赚个三十二十的,顶两个整劳力卖苦力!可头年前,各村开经销成了风,那条街上没有个一家两家的?都比买东西的多了,还挣谁家的钱?成天也挣不了个十块八块的。想不干了吧,我爸说我又没有事儿干,啷当着干着总比在家玩儿强。就这么着吧。不像你们,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发工资,不用忙活,钱到时候就来。真是羡慕你们。唉!”
日期:2011-09-13 07:03:26
麒麟暗暗点头:“真是隔行如隔山哪。看不出这么个不大起眼的经销,一年下来竟成万儿八千的挣!得顶我这样的十个!无商不富,诚不我欺。怪不得瘸子老三财大气粗,新近又买了十二拖拉机。说什么大骡子大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一台拖拉机顶十二匹枣红马子!马子再好,能割麦子吗?看来他对当年分牲口的事儿还耿耿于怀呢。”他笑笑,浑不在意。对歪着头静静地看他沉思的春英说:“一天十块八块也不少了,顶我好几个了。你还羡慕我?羡慕我穷的叮当响吗?”春英听他这样说,知道是真的,也不禁有些自豪。心里道:“这老实头,净说实话。不怕跟我说了受笑话。其实他们每月赚得那俩钱,还真没看在我的眼里。我是眼热他们那份体面,人前人后的大家都看得见,瞧得起,这是不论钱多钱少的。真是有钱也买不来的那份气派。那个红梅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宣传队员才骄傲成那个样吗?漂亮的姑娘有的是,也没见几个像她那样满乡里盛不开似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想到麒麟刚才说红梅漂亮,心里来气,就抢白麒麟说:“大干部哭什么穷?给共产•丢脸!我又不找你借钱花,你害的那一门子怕!”麒麟哈哈地笑笑:“好好,你不害怕,哪天我可真找你借钱了昂,到时可不许说没有。出来有时候了,我该回去了。”他拿出钱留下烟火钱,转身就走。春英喊他:“你等等!”拿出两包带嘴儿的‘喜庆’香烟丢给他:“这个过滤烟油子,还差的呛。我给你记着帐!”
日期:2011-09-13 14:06:14
乡长的戏份不多,在第一场“激战前夜”军事部署动员大会上讲话甩帽子,在第五场“魂系青山”中去看静静地躺在墓地中的儿子雷凯华,遇上来看儿子的梁大娘和来看丈夫的玉秀。团支书瞅好了机会,看乡长有空了,就让乡长来排演了一次。乡长演军人那真的是本色当行,非常的成功。和那些年轻的农村娃儿装模作样的模仿简直没法比,高出了老大一截。大家由衷的鼓掌称赞,说乡长穿上军装往那儿一站,英挺神武,不怒自威。那不是在演戏,那根本就是真事儿,是真正的军人站在战场上。大家齐声赞扬,按说乡长应该很高兴,还不裂开大嘴哈哈哈的笑上几声?可奇怪的是,排演完了卸妆的乡长,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倒显得比平时还要严肃,目光阴沉的似要滴下水来。一言不发的回办公室去了。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吓得没有一个敢吱声的了,怕招来天庭震怒,霹雳烈火。谁也受不了。只有麒麟隐约的想到,乡长是太入戏了。一位亲身参加了那场战争的军人,一个率领指战员冲锋陷阵的营长,一个残酷战争的幸存者,再来在戏台上亲身再现那段血与火的场景,他能不触景生情、感慨万端嘛。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麒麟听到院中传来东方那特有的大嗓门发出的笑声,赶忙从屋中出来迎着他。东方问:“小兰呢,咋没看见她?当了九连长(梁三喜)的妈就把我这一连长给忘了。两天了都没见个人影。”旁边有一位和他熟识的同志一听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就跟他开玩笑:“你一连长跟九连长是一辈儿的,小兰是九连长的妈。你理所当然的也该叫小兰‘妈’!”东方这才觉出来他的话大有毛病,红了脸冲那个同志吼:“你才叫小兰‘妈’呢。你叫小兰‘妈’,那你叫我啥?哈哈,你说,叫我啥?我是一连长,自然比九连长高个一辈半辈的。这都不懂!”自觉实在不成道理,就嘿嘿的笑起来。跟那个同志打个无礼得罪的哈哈。
日期:2011-09-14 08:21:58
麒麟把他让进屋:“小兰他们打饭去了。你怎么来了?”“是乡长打电话让我来的,说是闷得慌,想我了,让我来陪他喝两盅。这不,我就来了,也顺便看看你们。”麒麟笑他:“是看我们吗?刚才满院子的人可都听见了,几时听到我麒麟的名字了?还有栓子、红梅的名字?当面捣鬼不脸红,重什么轻友的家伙!”正说笑呢,宣传委员来叫他俩:“别在这儿闹了,乡长叫你俩快过去,他都有些不耐烦了。我看他今天心劲不对,你们注意点,别让他喝醉了。快去吧。我上伙房让师傅加个菜。等会儿陪东方村长喝一杯。”
麒麟、东方来到乡长的办公室。见乡长坐在弹簧沙发上,正出神的瞅着放在长条茶几一头的一堆东西出神。他的面前是三个小盘子:一盘花生米,一盘咸鸡蛋,小半盘豆酱。盘子一边有几双筷子,还有五六个半黄不红的干辣椒。一小把刚刚上市的鲜葱,都剥皮去根,拾掇干净了。一瓶广西军工酒厂生产的“米香曲”酒,也放在了茶几上。旁边是一些酒杯、茶杯凑堆儿挤在那里。
见两个进来,乡长收回他的目光,指一指办公桌一边的两把椅子:“拿过来,坐下。”他端坐在正座上,伸手拿起酒瓶,用呀咬下了瓶盖。麒麟接过酒瓶,东方摆开了酒杯,麒麟倒上酒。
乡长端起一杯酒,凝神看了片刻,把酒举至齐眉,又默默的把酒圆弧状的洒在了脚下。他沉声说道:“这第一杯酒,祭奠我那牺牲在战场上的一百五十五位战士。”麒麟赶紧给他倒上。“来,咱们陪一杯。”乡长举杯一饮而尽,两个也神情肃穆的举杯喝干。乡长又端起酒杯,眼看着放在一头的那堆东西-----是一个土蓝布包裹:“这第二杯酒,祭奠我的一个牺牲在战场上的好朋友。可恨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家人,完成他的心愿。”他再次把酒洒在了脚下。“来,咱们陪一杯!”
日期:2011-09-15 11:56:00
这时,宣传委员端了一大盆羊肉,拿着一瓶‘米香曲’来了。麒麟赶紧起身让座,自己到外屋拿了把椅子进来坐下时,已是满屋子的羊肉香气。乡长又端起杯来,看看东方、委员,然后看着麒麟,慢慢的说:“小金,这第三杯酒,是我对你的感谢。”麒麟忙说:“乡长,这可使不得。”乡长一摆手:“先喝了再说。”
乡长手一指宣传委员,感慨的对麒麟说:“他都对我说了。你的剧本写得太好了,真情感人,有血有肉有骨头。真不像个年轻娃娃的手笔呀。你这一手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你从娘肚子里就开始学,也不过二十几年嘛。”东方对乡长说:“老首长,这不奇怪。麒麟从念书就是出名的高材生。”乡长继续说:“我要感谢你的是,你让我又真切的当了一回军人,让我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麒麟恭敬地答道:“乡长,我真不敢居功。这都是原著写得好,电影演得好。我不过就是琢磨着怎么把它们搬到咱这儿来,怎么改改才适合咱们这儿的演出条件罢了。场景、情感、言行都努力往实着里去写,太复杂了一是不应该不必要,二是我怕栓子他们演不了。”乡长想起那个演靳开来的黑小伙子,不禁点点头:“是演不了。叫他打打杀杀行,是把好手;让他干细密活儿,杀他头也干不好。”他看看对方:“你跟那个栓子也差不了多少。来,一连长,干一杯!”委员也邀麒麟喝了一杯,说些称赞的话。大家互相表示了个意思。吃花生米,喝羊肉汤。场面比一开始松动了不少。乡长的心情也显得开朗了许多。
东方指指青蓝布包,问乡长:“老首长,这是咋回事?给咱讲讲,我最喜欢听您讲故事了。”
日期:2011-09-15 20:3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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