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6-04 12:03:45
“太过分了!”珍珠激愤不已,高声说,“这种渣男还要来干嘛,换我立马宰了他!”
千金深有同感:“对!只顾赌钱不管家人,死一千次都活该!”
惜泰说:“你们倒跟那胡娘子一样,都是有骨气的。”
姑侄俩一个瞠目一个结舌,关月也吃惊:“她把她老公给杀了?”
惜泰点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碰上那样丧尽天良的畜生,谁不恶向胆边生?胡娘子见婆婆活活饿死,孩子们又个个下落不明,整个万念俱灰。就把她预支的那点工钱买酒买菜,假意请姓胡的回家吃饭,把那赌鬼灌个醉饱,操起菜刀一顿乱砍,听说她使的那把刀日久生锈,刀口太钝,十几刀劈下去皮肉筋骨还连着,最后是生生把人头给揪下来的。家里墙上、地上、家什上全是飞溅的黑血,姓胡的喝剩的酒碗里也漟着半碗血水,后来巡捕去他家收尸,见那碗血搁得半干不稀,都成猪血旺了,整间屋子又腥又臭,人一进去,吐得几天几夜吃不下饭。”
日期:2013-06-04 12:04:05
毛骨悚然的画面在各人想象中展开,美帆神经敏感,当真打着干呕奔厕所去了。关月埋怨母亲吓唬人,让她别再细描这些恶心的片段。
惜泰便平铺直叙说:“胡娘子砍杀亲夫,当夜来到咱们家,听你外婆说她多半是来寻仇的,逞着一股杀气顺便再上我们这里拉几个垫背。那晚你外公在外聚赌,家里就剩老婆孩子和一个老妈子。你外婆胆儿小,半夜听见大院的门被人拍得咚咚响,还以为是你外公回来,便端着油灯去开门。”
珍珠倒吸凉气哆嗦一下:“太奶奶要是开了门,还不被那姓胡的老婆砍死?”
四下气氛骤然紧张,思绪都飞到数十年前那惊心动魄的夜晚,秀明几兄弟明知自家奶奶直活到1975年年逾古稀才去世,仍不由得为她当时的险境捏把冷汗,密切关注惜泰口型。
“你太奶奶跨进院子,吊着嗓子向门外问‘谁呀?’,没人应她,动静却更大,都不用手拍啦,轰轰轰的,倒像拿身子狠命往上撞,门闩子都给撞得咯吱咯吱响。你太奶奶想你太老爷往日喝醉回来常弄这把式,也没细想就要开门。你们想,那胡娘子杀红眼,跟鬼上身似的,太奶奶若开门,铁定劈头盖脸挨刀子。再被她杀进家来,一个老妈子顶什么用?我们四兄妹能有命在么?你二姑奶奶和你爷爷更别指望见天日了。”
日期:2013-06-04 12:04:26
到此,惜泰那大外孙长安也按耐不住,操着夹生普通话说:“姆妈,您快讲祖婆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不亚于他的急切目光从众人眼眶里射出,惜泰在射线焦点中双手合十念声:“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哟,你祖婆两手已按在门闩上,与胡娘子只隔着一步之遥,听她呼呼粗喘,声气就跟男人一样,还真把她当做你祖爷。千钧一发啊,正要拔门闩,忽然听见屋后有人放开喉咙喊她,你祖婆一听是长乐寺的住持和尚。咱们家和长乐寺一直只隔一道墙,早前寺院比现在大一倍,院墙后面原是寺里的柴房,三更半夜住持干嘛跑哪儿去?可见冥冥中神佛保佑,在咱们家几乎要遭灭顶之灾时差来一位救星。那老师父当时在院墙后面喊‘赛夫人,我听见您府上的门砰砰作响,敢问什么情行呀?’。你祖婆回说,‘大概是我当家的回来啦,我正准备给他开门呢’。你们猜怎么着?师父马上说,‘您快别开,我申时从城里回来,路过桃花酒坊时见您家老爷正跟人喝酒,他告诉我说今晚要和朋友聚会,夜里不回来了,托我给您捎个信儿,怪我人老记性差,忘记跟您说啦’。你祖婆一听丈夫要在外面过夜,那这夜深人静会是谁在敲门呀,顿时神丧胆落,又听那门缝里呼呼的喘气,一股腥风透进来,吓得她失手砸了油灯,鬼哭神嚎跑回来朝住持喊救命。住持安慰她说‘赛夫人呀,您先别慌,咱们长乐镇自来是个太平地界,少有强盗土匪来犯,我估计是山猪或者豺狗什么的,肚子饿了,夜里出来寻吃食,您呀,别理它,把门闩紧,您安心睡您的,我这儿给您念一卷《地藏王菩萨经》,管保您太平无事。’,住持说完果真在柴房边敲起木鱼念起经,没多久门外就消停了,你祖婆守着孩子们担惊受怕到后半夜,也迷迷糊糊睡过去。”
日期:2013-06-04 12:04:53
一个节骨眼顺利翻过,听者便松口气,胜利连摸胸脯说:“真险那,我怎么觉得跟看希区柯克的惊悚片差不多,悬疑加恐怖。”
珍珠也说:“我也是,心都快跳出来了。太奶奶命真大,也多亏那老主持提醒,不然肯定被灭门。奶奶,您快接着往下说,胡家的女人之后怎么了?”
惜泰蹙眉,流露悲戚怜悯之色。
“那天早上天不亮,你太老爷口袋里装满钞票银元,迈着将军步大摇大摆凯旋而归,走到家门口黑咕隆咚看不清,一脚踏在个到硬不软圆滚滚皮球样的物件上,扑通摔个大跟头,两只手心糊满粘嗒嗒臭烘烘的污水。他以为自己夜不归宿,你太奶奶故意使坏将马桶当门放着整治他,正要发作,忽见那门板上写着一行黑色大字,天色模糊认不全,他还当哪家恶作剧,先去叫门。喊了半天嗓子快喊破了,才听见你太奶奶战战兢兢在里边问‘谁呀”,你太老爷都气坏了,粗声大气嚷,“你男人要进屋,快开门!”,你太奶奶认清自己丈夫的声音,急着喊,‘你快当心周围,提防着野猪和豺狗!’,你太老爷更生气,说‘你还在做梦吧,哪儿来的野猪豺狗,快给我把门打开!’。你太奶奶这才开了院门,手里提着灯笼,往前那么一照,‘哎呀’一声瘫在地上,魂儿都吓没了。你太老爷借着灯光看脚底下,方才踩着的那个玩意竟是一颗毛茸茸血淋淋的人头。”
日期:2013-06-04 12:05:26
珍珠早已猜着:“胡娘子把丈夫的脑袋搁在咱们家大门口……”
说着突然省悟到那亦是此时自家的大门,尖叫一声扑到秀明怀里。
“爸爸,我再也不敢打门前过了,咱们另开一道门吧。”
千金吓得背心发凉,仍不忘数落她:“你也只会在家逞能,一点儿小事就怕成这副德行,中国上下五千年,咱们脚下立的这块地不知埋过多少死人,都像你,南京城早荒废了。”
景怡难得听妻子说句明白话,忙来圆场:“是啊,你姑姑说得一点没错。中国很多古城都曾被血洗,不止南京,像西安自唐末黄巢起义后到五代十国,经历过好几次大屠杀,整座城市几乎被夷为废墟。成都就更惨,从南宋末年蒙古人南下,到明末张献忠屠川,那简直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直接从繁华的天府之国沦为人间地狱,整座成都城剩下不到三十户人家。所以现在那地方几乎没有真正的成都人,居民都是后来从两湖两广迁徙过去的。”
日期:2013-06-04 12:05:52
贵和接道:“咱们国家大概就是因为从古自今死得人太多,大家见惯不惊,所以对死亡都挺麻木的,有的还喜闻乐见,街上汽车撞死人,斗殴捅死人,看热闹的一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再有那跳楼跳河的,围观者不说劝,反倒搬起小板凳,拿起望远镜,挥着小手绢问人家到底跳还是不跳。这些人眼里从来没有生命无价这个概念。啊,对不住,姑妈,我们又岔题了,您别生气。”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