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导师在国内经济学界资历很深,但不幸一直蜷在一个远离北京的城市里,导致在业内的影响力远不及许多同僚。那些家伙早年甚至都曾拜在导师门下求教,学养深度方面的软肋数不胜数,但随着日后出头露面的机会多起来,也就成主流专家了。而导师这样的老朽则只能永远孜孜于三尺讲坛。
当然,这些恭维话都是听一些导师的助手们讲的,而且还是在导师家里。所以其客观性大概也甚为可疑。
当时的研究生虽没有今天这么多,但在高校里也不再是珍惜动物了。我的各门成绩依旧平平,自然,人还老实,主要也是没人教我怎么学坏,比如海波这样的。所以,我每天只是个低着头来去无声的角色。
人不学坏,通常会有一个很自然的结果,就是多多的为别人做奉献。
在毕业前夕,我终于拿出了一个巨大的奉献成果。我娶了导师的女儿,一个年近30岁的老姑娘。
日期:2007-1-11 09:17:06
51.
老婆的名字不重要。在我记忆中,似乎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感觉她很符合“老婆”这个职称了。
在我们每次去导师家时,只要她在,通常都会出来给我们倒水。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但过个十来分钟,又会出来给我们添茶续水,让登门的小弟子们颇感过意不去。
我最初以为她一定早结婚了,只是由于住房紧张的问题一直住在娘家。但很快便从同学那里得知,她还单着呢。导师在文丨革丨时曾被下放到乡下多年,拖累得子女也没能得到良好教育。恢复高考后,女儿只上了个中专,毕业后便在学校的后勤部门做些打杂性的工作。单身至今的原因,除了惯常的高不成低不就之外,与导师的频繁调动也不无关系。近十年来,导师虽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不高,但在学界却还算是个实力派,于是便被不同高校抢来抢去。女儿也就跟着在一个个城市间连番颠簸,其生活的圈子里始终总是相识不久的人。终于被耽搁成了风干黄花菜。
哥们儿,有机会哟。同学在给我讲述过导师女儿的情况之后,不无暧昧的说。自然彼此只是哈哈一笑,谁也没往心上去。
坦率讲,老婆不能算难看,如果以梅超风为难看标准的话。性格也还算不错,这从她接待我们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当然,几年后我才明白,一个女人的真实性格,在对待外人方面的表现是完全不能算数的。这是后话。
研究生读到二年级时,一个晚上,与导师关系较密切、也算是他助手的另一名老师来到我宿舍里,郑重做媒,向我推荐导师的闺女。
我当然很意外。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以我当时的“身价”,找个大学生还是没什么问题。之所以一直闲着,很大程度上是天性不够主动,眼前能见到的好货色都有主了,于是还一直在耐心期待着正宫娘娘的出现。
那位老师当然明白我的心思,但他仿佛成竹在胸,居然向我大谈起了男人当志存高远,驰骋于广阔天地之类的道理。听得我直发愣,不明白导师家老姑娘与治国平天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老师的难处则是不能把话说得太白,否则就无异于把我放到了一种过于露骨的动机之下,那就显得有些俗气了。对许多事情,国人们从来都是可做不可说的。所以,他只能点到为止,让我在朦胧中多少生出些兴趣,剩下的便让我自己再去独自探索体味。
结果,直到我与老婆初次约会之前,我脑海中始终还是充满疑惑,不明白自己在走向怎样一个玄机重重的诡秘所在。
日期:2007-1-12 10:05:11
52.
事情很简单。
导师早年曾有一个学生,大学读到一半时,家中突遭变故,书念不下去了。那年头谁家也都不宽裕,但导师硬是从自己四个孩子的口粮中给他挤出一份,并资助他完成了学业。毕业后,他原本只是在一个基层部门里做些事务性工作,又是导师,与他合作完成了许多篇专业论文的撰写,并在一些政府高层领导面前对他进行极力推荐,从而使他步入政界。当时,导师担任着一些政府顾问类的职务,还能在关键人物那里说上话。
许多年后,海外有关媒体在分析这个学生的人生经历时,对导师的作用评价为——恩重如山。
是的,许多年后,这个学生已经做到了令人目眩的职务高度。但他在每年春节时,打出的第一个拜年电话,便是给我的导师。
而导师是个很低调的人,从未托这个学生办过什么私事。导师的另几个孩子不是在国外,就是埋头做学问,实在也用不上那个高官。而由于多年来的频频调动,目前的学校里甚至没人知道导师还有这样一条通天的线路,否则恐怕不光学校的领导,甚至市里的官员都能把导师家的门槛踩烂。
这些都是在我与老婆见过几面之后,那个做媒的老师又进一步向我吞吞吐吐的讲出来的。他是看我总那么蔫焉搭搭,似乎无可无不可,便再给我加把柴草,并拉动风箱,让我的炉膛里尽快热火起来。
当然,在媒婆老师对我讲出这番话的时候,那个高官学生还没有到达他权力的巅峰,但有识者已都能看出他的潜在高度了。
只有我,听来听去仍跟个糊涂虫一样,没感觉有什么刺激之处。
这就是我傻的地方。自幼没受过权力的示范号召,也没吃过太多苦头,从而不足以刺激起“一定要拼命向上爬”的处世动机。当然,话又说回来了,我要真是那么个功利嘴脸毕露的家伙,导师也就不会选我做女婿了。
结果,媒婆老师讲出的一番在世人眼里再浅显不过的原理,对我当时的理解能力而言,竟也算很复杂。坦率讲,虽然大学毕业后也算在社会上混过两年,但我的职场智商仍基本为零,更没考虑过有朝一日自己当个什么官的可能性。
但眼下,这种可能性不但有了,而且差不多已能跟现实性划上了等号。
再往下,我就不好说自己还始终“不太看重这个”、“并没想到那个”之类的了。今天倘若再那么装蒜,恐怕连自己都会觉得虚伪丑陋。
实在话,原本都是以水平角度来看世界的,忽然在别人的提醒下,发现还可以有另一种垂直的角度,恐怕谁都会为之砰然心动。
这样,接下来与老婆的发展就顺利多了。一开始同学中还有人颇露出一些同情我的表情,似乎我老婆与他们的年轻小恋人相比,在鲜活程度上差出去许多。但毕业前夕他们的眼神全变了,没有不透风的篱笆,我的分配去向顿时令他们的心情复杂至极。后来他们分化成了两大阵营,一派继续保持书生风范,跟我基本没了往来;另一派则有事没事骚扰我,总想从我手中弄点项目做做。两帮人都让我觉得不太舒服,这也该算是自找的吧。
当然,从本质上说,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我还是原来的我。导师的眼光没错,我不但看着还算老实,实际行动上也不会得志便猖狂。
日期:2007-1-13 8:39:12
53.
毕业前,班里有同学赶着办婚礼。有的是女方家在本地,有的是本校的在职教师,都有各自的窝,又觉得在同学中热闹一下也算省事。那会儿的人还没有如今的结婚者这么阴暗,非要通过一种聚餐的形式,实现对熟人们狠宰一刀的目的。同学中也送礼,无非凑钱买些比较实用的物品,算起价钱来简直寒碜。而到人家那里吃上一顿的回报,则远远要高于送礼的成本。所以那时总倡导要喜事新办,以避免为结婚请客而背上债务。然而无数事实一再证明,凡是官方极力倡导的东西,最终一定会导致另一种荒诞结局。时过境迁,今天的新人们竟是只恨结婚次数太少,婚礼已完全变成向社会公开耍无赖讨赞助的大秀场了。
老婆一度也想办一下,但被我制止了。据我观察,素来低调的岳父对此也不是太热心,真是个跟我极对脾胃的好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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