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副市长是高层班子里权限最小的,你就是要让下面一个局长给你办件事,他也会能拖便拖。为什么?他不是太怕你,你副市长不能决定人事任免。当然可能会有人说,起码副市长也高他一头,他就不怕副市长在评定他业绩时说点什么吗?当然也有点怕,所以他在面子方面还是会给足你。但现实问题是,无论谁的资源和精力都是有限的,领导那么多,个个都伺候好绝不可能,所以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将上司们分出个三六九等,有的满足到120分,有的满足100分,有的80分,副市长这样的,能确保60分以上也就不错了。
假如碰到这种时候,偏巧我又急着需要把那件事完成,就该请郑副书记出面帮忙了。这是两种副职在分工及配合上微妙的地方。他若想帮你呢,过程便很简单——多添上一张面子,哪个局长敢再轻视。但他若想为难你也很容易——我们都是副职,你既然指示过了,我就不便出面了吧。要不然,请示一下市长或书记?瞧这官腔打的,让你一点脾气没有。但你要是随便一点什么事都去麻烦一把手出面协调,那你这工作水平也太值得打个问号了吧?
好在郑副书记看上去还挺好说话。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没有外来的上级领导在场,他总爱讲些乡村题材的笑话。尽管其中不乏让人胃口不舒服的内容,但在场的人肯定都会比听到了赵本山的段子还开心。
有次他讲过这么一个。话说从前有个裁缝,赶集卖布回来的路上,就蹲在地头拉了泡屎。起身又走出不远,发现将一把随身带着的尺子落在那地头上了,赶忙跑回去找。却见一个拣粪的老头正低头在那里铲那泡屎,裁缝怕他连尺子也一同划拉走,就喊道,我的尺啊,我的尺。老头一听,什么,你还得吃?
当时饭桌上就有人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喷了一地。然后在直到饭局结束之前的时间里,还不时有人想想就笑,独自怎么也憋不住的样子。另有人轻声对身边的客人道,我们郑书记实在是太幽默了。那客人便也随和着说,是啊,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再忙也不会累呀。
反正我那顿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不过我心里倒还觉得这正显得他淳朴,农民一点怕什么?总比那种阴森森的家伙强。
日期:2007-1-25 09:09:41
66.
后来又一次吃饭时,陈市长也在场。酒过三巡,市长提议道,老郑再给我们讲个庄户笑话吧?
自然一片赞同。但郑副书记却指着我说,我那些都太老太土气了,还是让周市长给我们讲个有文化气息的吧。
市长点头道,也好也好,我们确实是太农民意识了,哈哈。
我连忙做出惶惑的样子,推辞一番后,只好勉为其难。讲哪个好呢?心想反正市长书记们也是人,私下里都挺随和的,就说点他们没听过的吧。
于是就把孙方正的那个四人俩套的智力题推了出来,并附带着加了不少解释说明:请大家一定要关注问题的实质,而不要太过计较故事背景。事儿俗理儿不糙,实在也是找不到更合适的故事载体了,偏偏就放在这种事上最合适。
他们当然就被难住了。还有这样的事吗?怎么可能呢?在座其他人更是惟有拼命苦思并深表困惑。摇了一阵头之后,陈市长笑着说,看来我们这智商是不够用了,还是公布答案吧。
这要是跟王强海波一起的时候,就可以现场拿活人做角色来比划着说了,使公布答案的过程本身也足够火爆。眼下当然不能指着市长和书记说,只好以代号表示。不过今天在这里,我还是以当初孙方正公布答案时的口吻复述如下:
假如啊,王强、海波,找个一个东北小姐,一个温州小姐。钱不是问题,体力也不是问题,但小姐们却只带来了两个套,怎么办呢?我们智慧的王强同志有办法。他,先把两个套都戴上,跟东北小姐来了一次!然后,把外面的套扒下来,给海波戴上,让海波也跟东北小姐来了一次!没问题吧,从卫生的角度?同时,王强又用里面那个套,跟温州小姐来了一次!再然后,把这个套也扒下来,继续给海波套上,让他也跟温州小姐来一次!OK!
可以想见当时那些听众们的震惊程度,还伴着掌声一片。
陈市长和郑副书记一边点头笑着,一边交替说道,到底是硕士水平,周市长的智商就是高啊。
列位,你们也会替我高兴吗?
日期:2007-1-26 09:23:09
67.
当然不值得高兴。我很快就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傻逼的事。
几天后,海波就吞吞吐吐的跟我说,周市长,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虽然你是领导,但我从朋友的角度,加上我也比你大几岁……
我听得头晕,打断他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直接说不就完了吗?
他终于啧啧嘴,出口气说,你那天在市长面前的那个笑话不该说。
我隐约有些同感,但还是装糊涂,怎么了?大家都知道了吗?
他叹口气说,恐怕全市人民都知道了,市委高层会议上的人员安排,都能在会后一夜之间内传遍全市,何况你那天还有好几个普通办事人员。在这方面,他们那些老当官的都很有分寸。你别看他们也喝醉撒酒疯,也骂人,也满嘴耍流氓,也背地找小姐,但都是在一定范围和一定分寸之内,就算有人知道,都不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你就不同了,本来你就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他们个个都等着看你的另类表现呢,你还就真表现了。就拿说笑话这种事来讲,别人说来说去都是那种满大街流行的,谁也不显得突出。老郑更是只会说那种土包子小段,显得他好像多朴实。其实他什么没见过?人只要在局级以上当官三年,就该吃的,该看的,该学的,该玩的,都精通了。只要混到一定级别的家伙,看着越傻的,才越精明呢。
我点点头,伸手跟他握了握。谢谢,以后我注意吧。娘的,不理他们,现在咱们干正事。
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这要搁现在,他还不指着我鼻子骂上一顿。但当时毕竟我还官帽在身,他尚需保持必要的恭敬。
其实事后来看,在这件事上,我根本没形成深刻认识,并接受教训。
惟一算是收获的,就是对海波多了些真正朋友间的感情。看来他在喝酒时表白的那种豪爽性格还真不全是玩虚的,尽管在他与我的交往中,肯定也不乏官商勾结的成份,以及远期投资的动机,但国情如此,谁也不能免俗。撇开这些表面做戏的成份,毕竟还是有些为人者的真性情可以表露出来。
相对而言,王强就从不跟我探讨这种敏感话题。在他身上,更多体现着一种机关小勤务的殷勤备至,而绝不会产生出跟领导商榷点什么的念头。甚至在陈市长老婆的面前,他也完全一副勤杂工的神情。
对此我也能理解。毕竟他与海波的身份不同,常年混迹在官场底层,就该如此吧。
于是,我们的酒还是照喝,但在我眼里,已开始看出不同的心事。
日期:2007-1-27 12:07:24
68.
现在说我的具体工作。
倒也单纯,就是跑项目。按照于书记的精神,这是本市的当务之急,千斤重担就压在我肩上了。我自然全力以赴。
应该说,我还真是挑这摊的最合适人选。尽管以前没跟商人打过交道,但在北京工作的那两年,多少也给我建立起了较为广泛的高层人际网络,比下面县里的这些人还是有优势。
我杀回北京,在短时间内动员起了所有熟人,都给我找项目,兄弟不会亏待你。很快,熙熙攘攘的各路人马便以考察之名,奔赴Z市而来。其中既有全球驰名的巨型公司,也不乏招摇撞骗的港台奸商。
在此期间,海波时常陪同我会见那些神头鬼脸。这也是我们此后多年能一起狼狈为奸的历史基础。但当时他出现在我身边的身份比较复杂,因为他毕竟不是政府工作人员,然而在我谈过的几乎所有引资项目上,他还真有点必不可少。
有时,他只是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吱的听,然后背地告诉我,此人不可交,或此人还有点真料。而他的这些判断,往往与我的临场感受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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