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实话，这种时候我该干点什么，还真是找不着北。问问副省长，还是找找大市的书记？晚上到陈书记家去沟通沟通？拉倒吧，自己都觉得没法演。操他娘的，这算什么事。
　　象我这样的挂职干部又分两种。一种是原本在上级部门里就任职，到下面只为镀金两年，回去再考虑提拔的事。还一种就是我这样从老高的地方空降下来，彼此都不知底，干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前一种人在挂职期间绝对是无所作为，完全体验生活一样，耗够两年拿个好评语就算万事大吉。而我这样的就要出点实打实的政绩了，否则让上面也会显得不好看。

　　但政绩我有啊，哪我还怕什么呢？
　　反正怕也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试想象一下Z市政坛的风景，大伙全都跟蚂蚁似的四处乱拱，只有我象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安静的畅想着远方的绿洲。
　　日期：2007-2-15　22:34:28
　　89.

　　换届的政府要员候选人名单出炉了，竟连副市长里都没有我。市长则是原来的郑副书记。
　　我拨陈书记电话，不开。拨大市的书记电话，只听电话那端平静的对我说，要正确对待嘛，这次你们Z市也是，要考虑的人选太多，好在你的组织关系在上边，经过这两年的锻炼以后，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更大的进步。好，就这样。
　　这就给我打发了？
　　难怪近来王强那样的小人都故意躲着我，看来明白人早就知道该跟我划清界限。
　　我又拨通了大市市长的电话，他叹口气说，情况是这样，对你一直有一些反映，比如平日有些不注意小节，在正式场合爱讲不太雅的笑话，还有跟社会上一些商人走得太近，在招商引资过程中有些不太清楚的费用去向，等等吧。当然，我们认为，你这两年来工作中的贡献还是主要的，你还年轻嘛，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很快还会有机会的。

　　好啊，很好。我的那些项目都已基本到位，正好可以让那些换届后的孙子们去剪彩了。那时的总结发言一定是，在Z市丨党丨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招商引资工作终于结出了硕果。
　　日期：2007-2-16　16:31:04
　　90.
　　深夜时分，我把最后一个电话拨给了海波。他也会敷衍我吗？或者，即便他没必要像官场人那样避嫌，是否也会为我的挺拔度不够而从此陌路呢？
　　兄弟，他的声音传来。我终于可以这么称呼你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我来？
　　我咧嘴笑笑，没出声，不知他能否感觉得到。
　　我的第一句话，他说，对咱们哥们儿来说，这不是合作的结束，而只是刚刚开始。
　　我点头。
　　他也仿佛看到了似的，又继续往下说。我的第二句话，你前一阶段的特点是，有激情、有思路、有能力，但政治上极不成熟，个人英雄主义，定位不准，不明白自己的首要使命应该是先变成手握实权的副市长，较高目标则是常务副市长，考虑正职都太早。近来据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样，当地的一些人在打听了一圈之后，发现你上面也没有什么太硬的后台，这才决定把你打回去的。但我相信，这样的锻炼的确对你有益无害。

　　我再点头。不过，恐怕会让你的生意也受到些牵累……我念叨着说。但随即就被他打断了。
　　少废话，咱们之间说不着这个。我的第三句话，来日方长，你先回北京处理一下手续方面的事，过几天我就有事去找你。
　　好吧，再见。我说。
　　我关掉电话，无比轻松的进入了梦乡。
　　别了，狗日的官场。

　　日期：2007-2-21　20:15:30
　　第三章 项目时代
　　91.
　　此刻，是2007年正月初四的傍晚，我刚从外地回来。
　　我是初二早晨走的。从Y市乘上火车，奔向中途的一个小站。那里是Y市与Z市间的大致中点。
　　按照风俗，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车上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成双成对的中青年夫妇，一多半还抱着孩子。只有我孤家寡人，戴个MP3，拿张报纸装酷。

　　坐我对面的一对，孩子才四个月，看着令人无限怜爱。他们是典型的在外打工家庭，已在城市的郊区小厂里基本安下家了。一种多么质朴单纯的幸福。那个年轻的父亲，长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睛，鼻梁隆起如鹰，应该是个乡村小能人。那位小母亲则可算是个第二眼美人，乍看朴实无华，再看则极有温郁柔美之态，至少也是独具一种城市女人所不可能拥有的天然韵味。我当然不是故意盯着她看，但那么几个小时面对面的坐下来，再怎么不注意也不可能的。而后来隐约间，心中竟有些疑似凄然的感觉。

　　小站到了，在原离当地县城的荒郊野外。这条铁路新修不久，原本就不该往这儿拐，经此地相邻的几处市政府反复博弈，便形成了眼下这种奇怪结果。沿途的许多车站，甚至以地级城市命名的，都离城很远，每天只有两班客车通过，冷清得很。但有关地方要员们却都得到了足够的心理平衡。
　　站外一片灰白色雾气。我扫一眼出站口的人墙，没人理我，便扒拉开拉客的人群，径自往外走。到了广场上再一抬头，便见一辆车后，海波正夹着烟，在懒懒的笑。
　　久等了，我说。
　　刚停下车，你没看多大雾，到这个小破站还得一路问着。他说。
　　这恐怕只是驴的问题，难道就没有磨的问题吗？半道上没溜下去干点私活？我的黑话出自一句民谚，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
　　他坏笑。还真在前面那个县城停了一会，有个刚办过不久的小孩，回家过年了，直说挺想我，就叫到城边马路上聊了一会。

　　我摇摇头，大清早的，有什么好聊。
　　拉开车门，两人双双坐定。他递过一本地图来，说吧，想爬哪座山，随便。
　　我将手抚过翻开的地图册，严肃的说，爬哪座都无所谓，首先应重申我们的原则，一不喝酒，二不打炮，过一个绿色春节。
　　可万一，我们碰上的也是一个绿色小姐呢？他一脸忧虑的神色。
　　日期：2007-2-23　8:07:24
　　92.
　　那年，离开Z市后，我回到当初的起降处。依照国情，带着我已有的级别，很快我又被安排到北京的一所大学，担任某学院的总支副书记。

　　大学跟政府不一样，已是校长、院长负责制，院里的总支书记都没什么正事好干，何况副书记。科研教学方面的事有几个院长们忙活，学生的事则有团支部管。总支书记的惟一作用，是在每周的全院教师大会上，先念上半小时的有关宣传材料，下边嗡嗡声不断，一个个教授们比学生的素质都差远了。然后院长起身书归正传，就没书记什么事了。

　　院总支书记是个行将退休的老太太，总爱在难得的会议发言时间里，离开宣读的材料，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是如何做学生们思想工作的，尤其正确树立人生观、恋爱观之类。
　　我分工的工作内容是，学生的社会实践管理、校园文化管理等等，反正具体事都有团委的小孩们去干，但所有关键点都要向我进行请示汇报。后来我跟小孩们喝过几顿酒，认完哥们儿之后，干脆就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了。有时我正跟海波在外地鬼混，接到他们的请示电话时，也无非三言两语就能安排清楚，最后的效果甚至还挺有创新意义。看来在基层的两年没白练，跟下边县里的政治流氓们交过手之后，再回到狗牙塔里，简直就高射炮打蚊子了。

　　是的，狗牙塔。如今高校里的知识分子们多半也就只会清谈闲吠，甚至直接成了政客们的附庸，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
　　日期：2007-2-24　18:27:25
　　93.
　　我自然也可以每天回家住了。尽管，跟老婆没什么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