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良大骂几个儿子不是东西,又感慨地说,拆迁啊拆迁,只拆得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心!
我们赶到所里时,法理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已经等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位女的,想来是司机的亲属,一问,果然是薛怀让的妻子。
“那么,你们愿意赔多少?”我开门见山。这是我的惯常做法,其实这时候的谈判就是侃价,你必须知道对方的报价。她们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大谈家中的困难,然后又和我拉关系说人情。最后,她们又把球踢给我,“那你们的报价是多少?”
这其实是很难说的一个数字,如果你坚持要的高,对方有可能拒绝赔偿,选择接受刑事处分,就是蹲监狱,反正交通肇事罪是轻罪,如果适当赔一点,作为量刑时减轻处罚的一外情节,说不定在里面呆个一半年就出来了。但是要在一两年内挣几十万元,也不是容易的事,我们常见有人这样做。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一天的监狱也不愿意呆。所以,找一个平衡点,让双方都能接受是最好的。这个点又是由赔偿人的能力、心理以及索赔人的期望值等综合决定的。
我东拉西扯,问她是做什么的,探听到她是职业,也就基本知道其赔偿能力了。肇事的是一辆现代伊兰特轿车,又是从别人处借的,说明这小子经济能力非常一般。
她说,“我们俩刚结婚,在镇上经营着一家五金铺,也没有其他收入,而我又怀孕了,要人照顾,你就帮帮我们吧”。
我装着长叹一口气说,“那家的人没有了,多少钱能买一条人命呢?从录相上看,你老公超速、占道,事后又态度不好,也不出面给人安抚一下,那怕一个对不起,虽然,我和王律师也是熟人,但不好做工作啊。我们的委托人条件不错,她们给我说了,不太在乎钱,一定要追究刑事责任。”我的话说得简单,但绵里藏针,谈判就是这样,一定要恨,一下将死对方,逼迫对方签下城下之盟!我也知道,这样的谈判,别想一次就成功,我没想着在当天达成协议,所以态度很坚决,一开始就得祭出大旗,要是第一出手就不硬,那以后就被动了。
对方果然不啃声了,最后说,“那你总得说个数字吧!”
我说,“按照人身死亡的赔偿标准吧!外加10万元的精神损失”。
“呵呵,”王律师说,“刑事附带民事赔偿,有什么精神损失啊,你没有看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
“每个律师都有自己的办案思路,这个案件,我会打三个官司,为了主张精神损失,民事部分我会单独起诉,检察院提起公诉时,为了减轻刑事处罚,你们不可能不赔偿一部分吧,这算是第二个,等这些处理完了,我还会提起劳动仲裁,委托人的父亲是在上班途中出的车祸,完全符合《工伤保险条例》的规定,这是第三个案子!”
日期:2013-01-18 13:46:26
“刑事附带民事或是单独的民事起诉,这里面需要智慧,但操作有难度吧,那保险呢?”王律师说。
“那自然是我们的”,我说。“我已经办理了肇事车的财产保全,就说那车你就别想开走了,起诉后,我们会保全保险利益,保险赔偿款也是我们的”。
“其实,保险完全可以全部赔偿你们的损失,也有保障,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要是除保险之外再按人身死亡标准赔偿,那就是双倍赔偿了”。
“不达到这个条件,我们是不出谅解书的”。我决不让步。
她们说回去考虑一下,然后回去了。
送走她们出去后,我给刘小桃打了个电话,“我来接你,咱们出去一下”。
我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下对方的赔偿能力。这样的案子胜诉应该没有一点问题,但是能不能得到赔偿则不好说。往往是官司打赢了,当事人手中只有一张判决书,钱还是拿不到手,我们把这叫法律上“打白条”。上个月,我们主任及法院执行庭的人去了一趟浙江东阳。两年前,东阳某公司在青岛施工,租借了委托人脚手架,但完工后一直没有交还。起诉后不久,我们主任就和办案法官就去浙江查封。案件判决下来,执行也就走个程序。直接从对方帐户把钱划来就行。我清楚地记得,在飞机场接我们主任,他兴高采烈,但是同行的另两人神情黯然,因为他们也随法官去执行,因为没有查封,被告的帐户没有钱,官司虽然赢了,钱没拿到。这样的官司和没打一样,委托人不但没有要回来钱,还追进去一大批费用——都是律师,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们找到薛怀让家的五金铺,但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卖铺,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变卖了,也就值个10万8万。看来,我太高估他们了。幸好有保险,否则,这官司可能就白打了。
晚上,刘文良要约我吃饭,他请我吃饭那一定是有什么事。我说算了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弹给我一支烟说,“刘海洋的案件想要60万元?”
我说,“没有多要啊,也就是按今年的死亡赔偿标准”
他说,“你们要太多了吧。”
我说,“对方的王律师找你做说客的吧?”
他哈哈大笑,“你先别问这个,他们现在愿意给你们赔偿一部分,主要是想取得你们的谅解,通俗说就是钱买个《谅解书》,民事赔偿部分有保险,给你们10万元得了,你们要是不答应,他们就把这个钱送到法院,这也是量刑情节之一吧!也可能判缓刑,就算实刑,也就是一年左右吧”。
我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但10万元也太少了。
我说,“其实,这家嘛也不太在乎钱,主要是那司机出事后态度太差,受害人家属很生气,我们打电话也不接,呵呵,没想到找到他的肇事录像吧!。”
他说,“这一点我很佩服你,要是没有录像证据,最多也就是个同等责任”。
“那是,我大概问了二三十个行人,走访了十几家店铺,为了找到肇事现场第一目击证人”。
“别说那么多了,王律师找到我了,10万元行不行?给我一个面子,我们俩还在合作一个案子呢”,刘文良打断我的话。
“你的面子肯定会给的,减半吧,30万,一分不少,人家的爸爸没了,钱是狗屁,你心痛什么?”。刘文良还要和我争,我不接他话,他拼命地给我倒酒,我们两人差不多喝了十瓶啤酒。
第二天我到办公室时,头还有点疼,刘文良带着王律师和薛怀让家属进来,把一个大塑料袋扔我桌子上,“李律师,20个可以了”。我看了一眼,是20万元的现金。我知道,这是摊牌了,我必须接受,要是我说少,他们会转身而去。就好像是赌,看谁厉害,他们要是把这个钱送到法院去,一部分用作受害人的赔偿,一部分打点法官,判个缓刑也是有可能,我不能见好不收!
我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王律师给薛怀让的妻子使了个眼色,她拉开我的抽屉,扔进去一个信封,我看了一眼不少于1万元。
日期:2013-01-19 20: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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