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58节

作者: 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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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6-02 19:30:29
  安顿好雷香莲之后,女人又推门出去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她领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肩上抬着一大捆东西,看上去不怎么沉。隔着门缝,雷香莲眼都不敢眨,就死盯着那个男人的脸,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爬到她床边,她开始后悔来到这间屋子,但现在即便想逃出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果然,男人推开了门,她赶忙慌坐起来,往后动了一下。
  “你想干哪样?别过来。”
  “我就是来问问你,听说你在找人,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我在这里问了一天了,都没有人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看来香莲还并不信任眼前这个男人。
  “我家里倒有一个弹棉花的工匠,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
  雷香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很诧异,赶紧往前凑了下身子,听男人继续往下说。
  “明天我来领你过去,今晚你就睡下吧。”
  “不,我想现在就去看看。”
  “我那里地方小,没有你睡觉的地方,再说你去了也不方便,那里没有女人。”

  雷香莲才不管这些,已经起来穿好了鞋,看样子是非去不可。男人没办法,只好听从。他的女人也陪同着前去。
  有两个人陪着自己,其中一个还带来了这么要紧的消息,真是太幸运了。一路想着,雷香莲内心的担忧才慢慢祛除。
  日期:2015-06-03 16:28:17
  男人刚推开自己家门,雷香莲就不顾一切的往里冲进去,果然,钟世平还在钉着架子,香莲大叫一声。
  “钟世平!”
  正在埋头的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扭过头一看,“香莲?你怎么来这了?”

  香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屁股坐到地下,放声哭起来,声不算大,但隔壁邻居肯定能听见,主人怕引起邻居的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大老婆呢。于是他赶紧上前对香莲说:“祖宗,你别哭了,算我求求你,有事找你男人说去。”
  钟世平丢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把雷香莲扶起来,“你就别闹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是不是想把家里人都急死啊。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董事。”
  香莲抹着鼻涕,委屈的骂道:“你没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了,你说说看。”
  “你一个人偷偷走了,就是没良心。”
  “那你要我怎么办?”

  “你带上我吧,行吗?”
  “带上你?你疯了,香莲?我知道你对我……但我他也不能……”
  “不能哪样?你说,你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这个问题钟世平从来没有在心里盘问过自己,现在居然被女方提出来,他也被迫的想问问自己到底对雷香莲怎么想的。思索了半天,雷香莲也痴痴的等了半天,他才说出“不知道”三个字。当时雷香莲差点就昏过去,钟世平的表现让她很失望,不过总比他说出“没意思”要强得多。
  “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想,知道你告诉我准确的答案,我再考虑回不回家。”
  “你打算赖在这里?”
  “不是赖,是留。”
  “不可理喻,你哥现在说不定正到处找你呢,要不我把你送回去?”

  “不回,你还是给我找块空地让我躺下的好。”
  局势发展到眼前的样子,钟世平知道已经来不及收场,只好暂时答应她的无理要求。等米商送完那女人回家,又回来之后。他才耐着头皮和他商量了这个事情。
  “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但你们二位来路不明,我也不能一味的将就下去啊。”
  “大哥,我确实是游荡在外,没有个固定的家,但这个姑娘有家啊,不信你找个人去席草村问问,有没有雷香莲这个人。”
  “雷香莲?她也姓雷?”
  “怎么,你认识姓雷的?”
  “也不是认识,就是我儿子先前和一个姓雷的小子关系很不一般,也是席草村的。”

  “他叫雷明耀吧。”香莲自己就搭上话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我二哥家大儿子,我就是她亲姑。我们村姓雷的只有他在沙丘镇有认识的年轻人,别的娃娃都来不到这里念书就都回家放猪了。”
  “你分析的还真对,看来你确实是席草村来的。看在我儿子和你侄子的份上,我先同意这件事。不过你最好快点回家去,我这里也不是住人的地方,时间一长,闲言碎语就多了。”
  “谢谢大哥,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呢。”
  “你叫他于大哥就行。”钟世平抢先告诉她。
  虽然一切平静下来,但钟世平还是有些责备香莲的鲁莽。他和于昌盛挤一个屋,香莲就睡在于墨的屋子。可那晚钟世平总想把一些事情彻底和雷香莲交代清楚,要不然他根本难以入睡,所以他敲开了香莲的房门,她当然也是入不了眠,一来担忧自己和钟世平的未来,二来担忧家人,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亲戚们带来的伤害,但她还是决定跟着内心的想法走。难得现在钟世平来找自己谈话,也算是找到了消遣心愁的办法。

  “香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游荡在外的原因吗?我现在就和你说说。”
  “你终于想通,肯和我说了?”
  “我妈生下我之后,我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是当兵的,专门给大炮上弹的。”
  “炮兵啊?”

  “差不多吧,不过这都是我妈和我说的,具体她也没见过。我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见上我爹一面……”
  “你妈已经……”
  “好多年前的事了。她离开之后,我就决定出来找到我爹,总有一天我要把他带回去,到我妈坟前陪陪她。”
  “那你爹有消息吗?你没去他呆过的部队问问?”

  “哪有固定的部队啊,那些年总是改编赖改编去的,今天还在这个团,明天就去了别的队伍,根本没有固定的地方。”
  “那你怎么找?总不能把整个中国找遍吧。”
  “那倒不用,据我所知,他们那几个师一直就没离开过这个省,直到解放前都在这边活动。”
  “不行,还是不好找,没有再具体一点的情况吗?”

  “我已经将没有炮兵的部队排除在外了,已经算是缩小排查范围了,但还是没有他的去向。”
  雷香莲一听,他的故事和村里胡聪的差不多,胡聪也是有个当兵的爹没有回来,所不同的是,胡聪并没有去找过,经过对比,香莲更是觉得钟世平有着与众不同的一面,这可是大孝子啊。心里本来就着生的欣赏之意现在更加的放大了。
  “那你还找下去吗?”
  “当然找了,有人说他可能援朝去了,死在了那边,也有人说炮兵总会被敌方打过来的炮弹轰得粉碎。我不信。”
  “我和你一起找吧,以后。”
  “啊?你别乱来啊,明天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钟世平万万没想到,本来自己说出这个的故事,就想让雷香莲知道他的处境有多糟糕,也好让她知难而退。谁料想竞聪明反被聪明误,听完故事的雷香莲对他更加有兴趣了。钟世平现在巴不得把自己嘴巴撕烂,怪自己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
  不管怎么说,他的故事是动人的,最起码雷香莲为此哭得稀里哗啦。其实,他钟世平又何尝不想娶个媳妇,这么多年了始终自己过活,他之所以这么绝情,完全是出于对香莲的保护,他不愿香莲毁在他的手上。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二天,雷孝国,雷孝祖以及妻儿,熙熙攘攘的赶到了沙丘镇,人多就是力量大,挨家挨户的搜了个遍,终于把雷香莲揪了出来。雷孝国首先给钟世平打了一顿,钟世平也不还手,这件事因自己而起,挨揍几拳是应该的。香莲不同意了,挡在他身前,不让她大哥下手,那天,雷家人好话说尽,香莲都不回家,雷孝国只好叫自己儿子强行把她带走,她挣扎着,就在钟世平眼皮子底下,表现得万分的不愿意,她是需要保护的,那一刻,她是多么渴望钟世平能够站出来替她说句话。而钟世平却仅仅是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亲眼看着她被拖走。女人的哭叫声给了钟世平一记耳光: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委屈,她只不过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她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无所畏惧,她太勇敢,太真实了。这个想法像一股强大的电流一下子击中了钟世平的心,他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可爱接受雷香莲的理由。

  “把香莲留下。”钟世平终于撵上了雷家人,道出这句话。
  香莲顿时就不再哭闹了,她好好的盯着钟世平的眼睛,祈求他赶快把自己带走。
  “姓钟的,你要识相的话,就顾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再影响我家的生活。”
  “雷叔,你让我照顾香莲吧,我能挣钱养活她”钟世平这辈子恐怕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没想到第一次就语出惊人,招式不俗啊。

  雷香莲在她哥手里幸福得热泪盈眶,就等着他过来和她哥大干一场,然后把她带走。这样的女子谁还见过,在那个年代,思想竟会这样大胆,现在突然就爆发出来,谁能制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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