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15节作者:
清秋子 欣赏够了以后,又只得依依不舍把妆洗掉。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儿,六莲就问:“你天天这么闲,物色到可以嫁的男朋友没有?”亚娟便不屑,说:“这地方,哪里有?不是懒汉,就是哥苗那样的穷人。”六莲笑道:“是想嫁镇上人吧?”亚娟说:“镇上人也不嫁,要嫁,就嫁给城里人。”六莲听了,像被子丨弹丨击中,心中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忙问:“为什么?”亚娟斩钉截铁地说:“人在世上,就一回,我不想将来做烧饭婆。”六莲笑着捶她:“懒虫,想去哪里死?你嫁到城里,也是要烧饭的呀!”亚娟瞥了六莲一眼,奇怪对方的迟钝:“你在海口读书,那是什么年月了?知道现在城里有身份的女人,是怎样生活的么?穿什么衣?背什么包?擦什么香水?”六莲摇摇头,亚娟便说:“只两个字——‘极品’,听说过么?”六莲就问:“怎样讲呢?”亚娟说:“就说穿的衣服吧,城里女人已经是……咳呀,什么都敢露半边啦。”六莲皱皱眉:“说得难听。”亚娟就认真起来:“是真的,我们落后了多少呀!”六莲迟疑道:“嫁给城里人,也要碰上中意的,才可以吧……”亚娟并不理会,忽然发问道:“我问你,是感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六莲一下反应不过来:“面包?”亚娟就接着说:“什么是面包?男人就是面包,吃的!我们女人呢,就是那个……刀!这把刀,总要找个合适的下手,嘻嘻,比方说,嫁给一位大老板。”六莲的脸猛然涨红:“死女仔,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亚娟做个鬼脸,刮了一下六莲的鼻头:“还想什么哟?没有米落锅了,你快磨刀啵!”
(待续)
日期:2011-11-8 22:08:00
六莲不作声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又在想心事。亚娟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她留恋那个繁华世界,想再去,想永远不再离开。可是,去那里长期落脚,有怎样的路可以走?她的确不敢想。亚娟的话,让她震动,可是若要想出来个究竟来,一时也办不到。六莲只是凭直觉知道,这问题很重大,关乎她的一生。
从亚娟家里出来,已经到了中午煮饭的时间。熟悉的炊烟味道,在小村里弥漫开来,鸡鸭在路边嘀嘀咕咕地叫,树丛里有大小狗儿出没。这莲塘村啊,真像是要万年不变呢。六莲看见前面石板路上,有个人的摩托车熄了火,正蹲在那里检查。走近前看,才认出是鳖场的郭主管。
六莲这几日,凡见到鳖场的人,感觉都很亲。她忙打个招呼,凑过去看。郭主管没顾得抬头,鼻尖冒着汗,忙着检查车子。六莲就突然问:“你们那个白助理,在公司里是很大的官吗?”小郭说:“是哟,比副总还要厉害。”六莲又问:“他家在哪里住?”小郭说:“在海口啊。”六莲又问:“你去过他家?”小郭在路边拽了把草,擦擦油污的手,抬起头说:“嗬嗬,我可高攀不起,倒是在公司见过他老婆和孩子。”六莲心里便不由一沉:“噢——”小郭接着说道:“白助理那老婆,是个大文化人,电视台的,比白助理还要有文化,见了我们,话都不讲的。”六莲惊讶了:“不会的啵,比白助理还要有文化?”小郭肯定道:“是啊,大家都这么说。”他终于把摩托发动起来了,遂招呼六莲道,“走,带你一程。”六莲却转身走开了,只甩下硬生生的一句话:“不用。”小郭看着她,闹不清这小女子怎么突然就冷了脸,疑惑了一下,便一加油门径自走了。
近午的阳光晒在胳膊上,就像野菠萝的锯齿叶刺入皮肉,痛到了心尖。村路旁的景物,被这热辣辣的阳光照着,都变得丑陋起来,角落里那些破败的地方,更是纤毫毕现。这个小村啊,千年万年都是不变的。在热带骄阳下,走在回家路上的六莲,感觉到嘴里是苦的,非常苦!这是怎么啦?这是为什么……她强忍着马上要掉下来的眼泪,觉得全世界都欺骗了她。可是走到家门的时候,又想,并没有谁欺骗她,这就是命吧,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可是,又怎能不想呢?到家了,小姑娘心里乱得没有了章法。她看了一眼家门里黑洞洞的堂屋,忽然平生第一次打心眼里不愿跨进去。那一瞬间,她头一扭,一串热泪就落了下来。
(待续)
日期:2011-11-08 22:09:11
14、商人
夏末的太阳,只顾在天上放肆,把远远近近的田土,蒸出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上午,吴老伯赤膊在香蕉园里做了小半天。他常年劳作,背脊晒得黝黑,阳光一照,凸起的肌腱便闪出油亮亮的光。
这田里,清明时节栽下的一大片台湾蕉,此时长得正旺。为防病虫灾害,老伯每天都要来看上一看。不看,就总像悬着心。遇着那生了虫儿、染了叶斑病的树,就要把病叶摘下来烧掉,不然就会“兵败如山倒”,惹得一片树都病了。如此还不够,大约每隔两月,还要请人带喷药机来,给所有的香蕉树洒一遍农药,才能放心。老伯常对女儿说:“植物也有灵性的,你不顾他,他就不顾你。”在老伯心里,没有什么大的事,只有这一方小小的蕉园,占住了他的心。其实,满园的香蕉树,就是一群齐齐整整站立的孩子,不用看守,也能成长得很健壮,可是,吴老伯就是要天天来瞄着。
此时,他已在烈日下的田里走了一圈,清理了畦里的草,摘去了三五只病叶。再看看太阳的位置,知道是三个多钟头过去了,便将锄头放了,在田头歇气。待呼噜噜吃了几口水烟后,精神便是一爽,头顶上的烈日似也不那么毒辣了。此时他蹲踞的这个土坡上,视野极好,抬头望,能望见岭后的一片天,有些白云慢慢在动。那云朵,形状好生奇怪,似一大队白象缓缓走向天边,带着说不尽的苍茫。
这样独自在田间劳作的情景,在吴老伯是常有的事。自从分田那年起,算来已有十几年光景了,当年,人还正年轻,猛地散了伙单干,明知是好事,但心理上还不大习惯。待到一年以后,才觉得这样反倒更好——自家的事,自己做主,落得耳朵根清净。无事,便清闲;有事自己打理。高天阔地,一人而己。一面做活计,一面还可将前半生的事慢慢回味。
莲塘村这一带,田土肥沃,分田后家家稻谷都种得好。然而,后来的事,渐渐变得复杂了。开始是谷贱,到后来,农药、化肥一天天地涨起价来,税费名目也多了,种稻谷竟然赚不出本钱了。农家的急与愁,便不知向谁言说。好在南北贸易日渐畅通,当地农人便纷纷改种了水果。各家只留了几分地来种稻谷,也不过为了自己吃的口粮。村里人家,十有八九都种下了香蕉,也有人栽种了龙眼、槟榔、荔枝之类。有那不喜欢种瓜果的,就种胡椒与绿化树苗,也同样可得温饱。
因为岛上冬季气温高,果品要比内陆早上市好几个月,所以卖果便可占到先机。清明种了香蕉,次年春节过后,就可收摘了,铺天盖地的向北方卖去。那时,广东的蕉苗刚刚经冬,须得下半年才能成熟,海南蕉农所占的便宜,就是这几个月的时差。有那些专跑内陆的批发商,看准了北方冬春水果稀罕,一到春节后,便不顾僻远,跑到本地来,撒出马仔钻门觅户,把各家果产搜罗一空,长途运到天寒地冻的北方。这是以我之有,攻人之无。若是逢到价格好,农户们卖掉一茬香蕉,便可欢喜一年。
但本地农人最怕的是两样:一是台风季节多暴雨,若雨大成灾,淹坏了蕉树,那就是血本无归了;一是广东的香蕉下半年猛烈上市,批发商在广东收购,可省下一大笔过海的费用,本地香蕉就再难有人问津。到夏至前后,广东的香蕉一熟,本地出产的纵然是金枝玉叶,也只能三文不值两文地甩卖,给人去喂猪。一年辛苦,就此泡汤。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比方,头一年本地台风肆虐,蕉树被毁,重新栽种后,次年收获的时间当然就迟,恰与广东香蕉撞车,那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这样的苦,农人也只有自己咽下。小农经济,毕竟力量孤单,靠天吃饭或受制于市场,都是难免的。
尽管苍天不怜种田人,但像吴老伯这样的老农,早不把种田当成纯粹的谋生了,所以并不怎么怨天尤人。他们终日躬耕,手不能停,劳作几乎已成了一种精神寄托,不管年成是丰是欠,都淡然处之。因为穷有穷的活法,不见得就一定是愁苦。
吴老伯此时吃足了水烟,脚板心挨着滚热的田土,心里就十分安泰。眼前这千把株蕉苗,叶儿已有蒲扇大,随风摇摆,都是一副壮大的样子。老伯看着它们,就像看到一群穿起新衣的龙虎仔儿,满心都是喜爱。
(待续)
日期:2011-11-09 08: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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