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27节作者:
清秋子 眼下这一幕,若川是早料到的,在半路上就已想好了说词,此时便佯装为难,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说:“我在老板面前做事,进言的机会当然有。像这买饲料的事,我就算帮了你忙,也不过就是拿到千把块钱的茶水费,不提也罢,我可以白帮忙。只是,我们那个老板,你无事,他都疑心你有事。若要鳖场不买马寡妇的鱼,换成你的关系户,总要有个说过得去的理由。不然老板听到风声,疑心起来,我反而帮不上你忙了。”若川这话,说得很圆滑,又柔中带刚,霍半一面听,脸孔上的笑容就一分分在减。到最后,脸色便尴尬起来,打了个哈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也罢,这事情好比女子嫁人,总要两厢情愿才可以,就不说了。不过我告诉你,小郭那伶俐虫,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那鳖场将来赚的钱,怕还抵不过他一个人赚的多。那马寡妇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话,讲得好听吧?许了你多少愿?都是空花不结果的!她那小算盘,打得精啰。你呀……嘿!”说到这儿,就故意打住不说了。
(待续)
日期:2011-11-15 20:05:42
若川对霍半的这个话题,也早有预料,却故意作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品着茶,似听非听,一面不住地打量那一对硕大的瓷瓶。那彩釉瓷瓶,够得上一人高,瓶子上的图案,是带有喜气的红日松鹤图,画功虽不高明,却画得十分认真。若是真古董,怕也值一千万不止。若川就这样端详着,等待霍半自己说出下文。果然,过了片刻,霍半忍不住,又说:“鱼价的事,就不说了。马寡妇的鱼,我承认,的确是便宜,但便宜得也太多了啵?生意人,干姜也要捏出水来,她怎么就不同?你是聪明人,你说,她为何要做这不得利的生意?”
若川心里就一动,觉得霍半这是说到了问题的要害处。这个问题,先前也曾想过,但未及深想,就轻轻滑了过去,经霍半这一提,才感觉这确是一大疑点。看来,要引得霍半多说些才好,于是他把目光从瓷瓶上收回,佯作不解的样子,对霍半说:“你是说……”霍半就说:“那小郭,你当他真是靠养鳖赚钱的么?”若川等的就是这一句,却故意反问道:“不靠养鳖靠什么?”霍半阴阴地笑了:“你们那鳖场,不只是鱼,大到排水管、冷藏柜,小到锅碗瓢盆,每天都是要买东西的。这些东西,是花多少钱买的,实际上买了多少,你心里都有底数么?鳖场不要说赚钱,怕是赔钱都只恨不快,他小郭愿意给你们干,图的甚?”若川扫了一眼霍半,心里开窍,但没露声色,只虚应了一句:“霍队长,你指点得好。我早想查一查,有什么漏洞,堵住也就是了。如今这江湖上,不会有圣人的,是不是?”
霍半一笑,便不言语了,朝红木靠椅上一仰,手拍着膝盖,哼起了琼剧《八仙贺寿》的段子。唱了两句,又斟了一巡茶,殷勤地让若川喝。两人喝了七、八杯功夫茶,若川竟有些“醉茶”了,头晕晕的。霍半笑若川是个雏儿:“吃茶也醉!”便摆了摆手,让若川不要喝了。如此又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若川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然发现,刚才进门时没注意,树丛中还竖着一盏丈八高的路灯,是风能和太阳能灯,此刻正大放光明,堪称乡村夜间唯一可与星月争辉的光源。惊讶之余,若川便问:“队长,你这小楼,盖起来要多少钱呢?”霍半淡淡应道:“二十万。是早些年盖的,材料用得贵啦。这样一个灯,就三万了。”若川一惊:“不得了!”霍半就笑:“如今赚钱难,父母就莫盼儿孙孝。我不给自己起楼,还能指望谁?”若川点头:“倒也是。”霍半便得意地说:“助理你看,在这农村,我也算个人物吧?”说罢仰头大笑。他将若川送到院中,扬扬手说:“不远送了,慢走!”遂向远处吼了一声,叫来了一个半大男仔。霍半吩咐男孩带路,将若川送回鳖场,便兀自回屋去了。若川立在院中,怔了一怔,方才缓过神来,跟着那男孩走了。
那男孩拿着尺长的电筒,在前面簌簌地趟着乱草走。草中,有许多米粒似的萤火虫飘来荡去,扯出一丝丝银线来。回头望望,黑暗丛林中,霍半的小楼正灯火辉煌。而霍半雄豪自负的笑声,犹在耳畔轰轰回响。若川觉得,这笑声充满了野性与狡诈,对若川一向崇拜的理性,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
带路的男孩,看样子跟六莲差不多大,性子沉默寡言。路上,若川问他:“你是霍队长的儿子?”小仔答:“不是,我是他侄子。”若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小仔说:“霍井石。”接下去,那男孩就再也无半句话。于是若川只好默默走路,一边揣摩着刚才霍半说的话。在若川心里,一个积了许多时日的疑团,终于找到了一个线头,那就是——小郭为甚要在这儿苦守?马寡妇为甚要做不赚钱的生意?若川想起来,他来鳖场,老板吩咐的唯一要务,是要找到“财务漏洞”。现在,他离找到这个漏洞已经不远了。经过霍半的点拨,若川心中有数,所欠的不过是具体的证据。蛇,已被抓到了七寸。只是,这个突破是在霍半的提醒下才完成的,令他若川想起来很不舒服,自己在过去,是太小瞧了这位乡村的江湖大佬。
看看前面已是快到老屋,若川便把霍半的侄子打发回去了。日子已近农历十五,夜里月亮大,山野像浸在水里一样,幽凉沉静。他想起莲塘里的睡莲,就想拐过去看一看。忽然远远看见,在月光下,六莲正站立在莲塘边,痴望着塘中央,身上穿着一件平日未曾见过的红褂子。若川招呼了一声,六莲却像听不见一样,一动未动。他心里奇怪,又喊。六莲却似充耳不闻,自顾转过身,返回老屋去了,步履不徐不急。若川疑心是自己是幻视,就擦了擦眼睛,却又看得清清楚楚。想去追,脚下却像有什么羁绊,生生的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六莲进了漆黑的老屋——这是真,还是幻?忽然之间,若川就相信了:在这岭下,即便出了什么灵异之象,那也是正常的。
(待续)
日期:2011-11-16 07:57:23
23、日子
这个下午,村中又是一片宁静。六莲去村井边洗了衣服回来,在屋檐下的铁丝上晾好。见时辰尚早,就独自坐在门槛上。此刻,鸡蛋花的清香飘过来,令她神思恍惚,不由便想起刚才在老井旁边的情形。莲塘村的这口老井,古朴而又别致,井口低于地面许多,相当于在地面挖了一个方形大坑,四周以麻石砌了护墙与台阶,人可以走下到坑底。坑的中间,是一眼六角石井,伸手就能舀到水,省却了轳辘与井绳。
乡村生涯,平日较为冷清,女子们就喜好凑到这井边来淘米洗衣,于是此处就成了村妇聚会的场所。六莲家中本有一口小井,但她也性喜凑热闹,若要洗衣,是一定要到老井这里来的。刚才听到人讲到,小姐妹亚娟已经去了海口。这鬼精灵的女子,招呼也没打一个,就泼泼剌剌地闯世界去了,使六莲很感意外。回到家中,想想亚娟的不近人情,心里不平,但转念又想:友情的事,说浓可浓,说淡也就淡了。亚娟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毕竟不是同胞姐妹,平日里玩得再好,到了抉择生死贫富之时,又怎能指望事事都能捆绑到一块儿?这次亚娟不声不响地走了,对自己倒是一种极大的敦促——树挪死,人挪活呀!六莲这样想着,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又在心里默祝亚娟成功。这样的闯荡,对乡村女孩来说,好比是重新投胎转世一回,自己迟早也是要走这个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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