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说话，老K踱回办公桌后坐下，用右手中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我也坐到老K对面，反复看了几遍老K给我的网贴底稿，内容确实够抓人，文字简练犀利，一看就是出自职业写手。我问老K：这贴子是咱们人写的吗？老K摇摇头：顾客提供的。我推了推眼镜：这种内容和质量的贴子，即使不找咱们运作，见诸网络也必然会引起极大关注。老K说：可能怕被删贴，毕竟从本市服务器上传的贴子，网监都能监控到，象这样的贴子不出五分钟就会被删。我问老K：那如果贴子是从外地上传的呢？他哦了一声，说那当然鞭长莫及了，尤其是南方一些省市，网络审查会松一些。他突然停下敲打桌面的手指，看着我：你的意思，贴子从外地上传，咱们再跟进？我点点头：你不是担心被追查吗？那是不是可以考虑先把贴子转给南方的小公司，他们一般要价很低。咱们不要求他做到百万点击，只要他做到十万点击，一万回复。然后咱们再跟进，这样查源头也查不到咱们。老K脸上愁云散去，尽显商人逐利本色。

　　日期：2013-05-13 18:03:48
　　很快，某市市委书记的两种死法的网贴开始发酵，出乎我和老K意料的是，广州那家公司把贴子首发到网上后，迅速被网民关注，不到3个小时就突破了10万点击，并被大量转发。老K笑呵呵看着我：达天，照这样的趋势，咱们只需把贴子推到几个门户网站和各大论坛首页，网民自发就可帮咱完成任务。我笑：可见老百姓是多么关心官员！老K点头：贪污腐败和为富不仁现象盛行，使整个社会的仇官仇富心态越演越烈。你没见跟贴吗，有一个支持政府说法的回复，就有几十个反驳的，他们的理论是，有组织的地方没有真相。我说：这样最好，咱们后续跟进时，只需发支持政府结论的回复，便可引来更多质疑，事半功倍。老K指着我哈哈大笑：你小子简直是做这个的天才！

　　事件的突然发酵，很显然令当局措手不及。先是市委宣传部出面澄清：市委书记确实死于公务活动，并非网络谣传的死于打球娱乐。接下来市委发言人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以答记者问的方式回应公众质疑。但不管怎样，事件算是闹大了。据说上级官员对现任市长处理危机事件的能力产生不满，暂缓了他接任市委书记的步伐。至此，我更加坚信了最初的判断，炒作此事的幕后金主绝不简单，一开始就抱着极强的政治目的。但苦于老K并不肯告诉我是谁出钱请他炒作出事，一时间我还无法确定到底是谁藏在幕后。

　　日期：2013-05-13 18:04:37
　　二十一、反思

　　这段时间，大铁去了小兰支教的山区，许是沉浸在幸福里，他只给我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诉说见到小兰的惊喜，第二次诉说山里孩子的坚强和可爱。我知道他从这些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也许这段行程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说不定他的人生从此改变。
　　我开始深刻反思自己，最后不得不艰难地承认，出狱十个月来，我彻底改变了大铁的生活。直到现在，我自己都分不清杀死C，是出于私人恩怨，还是出于社会公义。如果出于私人恩怨，我不该把大铁牵涉进这么深，如果出于社会公义，我无法解释每次行动我都不敢直面对手，包括最后C也并没有死在我手上。
　　日期：2013-05-13 18:07:40
　　我不能容忍自己产生丝毫动摇，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坚定起来的信念，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铲除贪官，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正义。虽然我知道这个想法疯狂而可笑，在如今无官不贪的时代，就是金大侠笔下的乔峰再世，怕也杀不过来。可是我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准备用实际行动坚定自己的信念。
　　一天晚上，我又到后租的公寓里，拿出放到抽油烟机里的那个DV，插到笔记本电脑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大铁录下的C交待受贿情况的视频。按照C的说法，这些年向他行贿次数最多，数额最大的，当属市建委主任胡斌。这个胡斌，原是市属县城一个镇的镇长，通过某种渠道与C结识后，开始飞黄腾达，短短四年时间，便从一个正科级镇长被提拔为手握大权的正处级建委主任。我在C身边时见过胡斌，身材与我差不多，不到40岁就秃成了葛优，喜欢戴黑色棒球帽。可是胡斌并不是我坚定信念的第一个目标，我对许静波的兴趣远大于他。如今虽说他被暂停公安局副局长职务，可凭他多年刑警的老狐狸本色，如果没有大铁的帮助，我一个人对付他，应该说颇有难度。

　　日期：2013-05-13 18:09:00

　　可是如果不除掉许静波，我总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压着。这不仅因为当年的恩怨，还因为我直觉到的危险。最近时间，虽然他被暂停职务，可他仍然可以去公安局上班，而且还在四处调查C的死因。不仅找到兰姨了解大铁和我的情况，还找到大铁公司里的员工问东问西。最令我担心的是，他还找到即将出国的F，建议她延缓出国。
　　日期：2013-05-13 18:35:20
　　毕竟大铁与F照过面，而且她也有可能听到过大铁的声音。虽然当时我让大铁对声音进行了伪装，逼问C时，嘴里一直含着一截甘蔗。可只要到省城监狱调取出大铁原声，就有可能通过声线分析技术比对，让F找出破绽。当初之所以让大铁逼迫C录下这段视频，是因为觉得在警察查到大铁前，会把C处理掉。我后来剪下用来胁迫他的那一小段视频里也没有声音，可是据大铁说他终究没有对F下太重的手，只是把她打晕，塞住嘴绑住手脚丢到床上，不能保证近一个小时折磨C的时间里，她不会苏醒。

　　日期：2013-05-13 19:03:52
　　我忌惮许静波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多年来一直顶着神探的光环。虽然他百分百破案率背后，有严重的私刑滥用，可从他迅速设计并弄死金克寅的手法看，他对于自己认定的嫌疑人宁可错抓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自从上次南山回来，开始怀疑吴博以来，我越来越觉得金克寅的死就是吴博和许静波联手唱的一出双璜。他们各取所需，吴博谋杀方易石当上了易石集团老大，许静波借刀杀人帮C除掉了心头大患。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许静波会认为敲诈C的人已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可同时另一个疑点他一定无法释怀：那就是他把天淼集团和金家查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出金克寅敲诈C的一丁点证据，尤其是他期待的C口述的完整视频。作为一名老刑警，他肯定会怀疑，只是整个案件一直都处于秘密状态，C不太可能允许他把案情告诉其他警察，所以当时他即使明知事情不只涉及到金克寅一人，也只能选择把金除掉，先向C交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再追查此事，要不然他找老K做询问笔录时，也不会问了那么多我的情况，南山事件后，他又紧紧盯着大铁不放。我有理由相信，他正对我和大铁构成威胁。

　　日期：2013-05-13 19:18:57
　　还好，他现在被暂停了职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也只是孤军奋战，C死了，靠山没了，平时警局里被他压制的同僚，定会对他敬而远之，以前的亲信也不会再死心踏地为他卖命。这就是官场现实，谁升起来谁就是太阳，哪头风硬哪头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