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刻意整齐的老爷子拎着大蛇皮袋不时地看着手腕的民国手表,刘海遮住两只眼睛的学生妹拉着小男友不停地切换着非主流表情,对面咸湿的大叔贼眉鼠眼地偷瞄姑娘肉感十足的大腿,一旁的大妈紧蹙着眉头,不停地摩挲着手中早已稀巴烂的餐巾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唯一相同的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等待告别,等待离开,等待出发。不管他们有着怎样波澜不惊或惊天动地的故事。
“哇。。。”整个车站不设防地突然响彻某个不上道的儿童撕心裂肺的哭喊,挥之不去的万恶之音激活我尖酸的本性,让我开始有种想要见血的冲动。
我把脸转向正在发愣的刘真准备开刀,但他侧脸英俊的轮廓还是让我开了一秒钟的小差。回归思维后,我说:
“你从来不表明立场,你说你不善言辞,那么你喜欢玩YES OR NO的游戏吧。你现在不用说话,我来问,你只要回答YES OR NO就行。”
刘真看着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好!”显然,他知道这是种酷刑。
“你喜欢我吗?”
“YES”
“喜欢我的尖酸刻薄吗?”
“YES”
“想跟我上床吗?”
“YES”
“想我做你情人吗?”
“NO”
“想我做你女朋友吗?”
“NO”
“想结束吗?”
“NO”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停歇地问下来,盯着他淡定自若的眼神,我努力克制就要千军万马杀出来的眼泪。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一直嚎叫的男孩终于摔碎了妈妈的茶杯。看着一地的碎玻璃,我听见心里某个地方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如果着急就先去游戏吧,不用陪我等了。”我淡淡地说。
“不行。”
“我以后再也不来淮安了。”我越来越面无表情,因为显然,我笑不出来。
“那我就去盐城找你。”
我转过头尽量不去想象他说这句话的表情。我怕我一心软会抱着他的腿说“求你让我做你小三儿吧”。
检票提示响起的时候,他拉着我站起来。我突然觉得很害怕,走过去就是一次生离死别。那么最后,我要记住他的脸。我看向他,他的眼神深邃到我无论如何都猜不透。这是我至今看过的最有棱角的脸,剑一般的眉毛更让这张脸英气十足。
我突然希望我还有时间,拿起画笔能为这张脸画一幅素描。但是鉴于二十几年来我只会画五角星,所以这只是个装逼的幻想。
“你会想我吗?”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会。”他没有犹豫,接着皱起眉头说“不要哭了。”
“保重。”止不住哭泣的我最后挣扎起一抹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过检票口。
我根本不敢再回头看他,我怕那张脸会击溃我刚刚建好的堡垒。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那么敌我力量太过悬殊,所以尽早全身而退是最明智的选择。
日期:2011-9-28 19:47:00
坐在车里,梨花带雨的我引来众多揣测的目光。
没开出去多久,刘真的短信跳了出来,还是“猪猪”。我曾经跟他讲过很多次,我怀疑“猪猪”是他对所有女孩的统称,所以我强烈要求换昵称。 即便这样,每次他这样叫我的时候,我依旧能立马沉沦下去。我打开后盖把电池从屁股后面抠出来,然后一股脑儿全扔进包里。是的,第一次,我选择视而不见。我默默为自己喝彩:“王小能,好样的。”
刚切换到坚毅的表情,才想起关机其实是不用卸掉电池的。。。
车子一路颠簸带着我离他越来越远,车里一张张面孔渐渐开始木讷起来。而我,半眯着眼睛突然觉得好累,脑海也慢慢开始混沌起来,恍惚中还能闻到他的气息。。。
“吱——”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我猛地睁开眼睛,整个车里重心全部前移,所有人阿地一声身子瞬间前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动。还没平稳下来,大巴车里一阵骚动和抱怨,我顿时觉得肝火郁结,嗖地一下站起身,对着司机大喊:他妈的怎么开车的?
这一声也把我自己彻底喊清醒了,看着大家伙诧异又略带敬畏的目光我怯生生地坐下来。
我刚刚居然加了个“他妈的”,显然,大伙都没想到面相如此忍辱负重刚刚还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说起“他妈的”竟然这么铿锵有爆发力。我赶紧闭眼假寐,这时听见过道一边的女孩小声对旁边的大妈解释:“她肯定是被吓到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刚刚的粗鲁完全是应激反应,并不影响我正常的人格。虽然这解释并不符合事实,但感激之情依旧油然而生。谁知,大妈却在这时来了一句:“丫头刚分手。。。。blablabla。。。。”我赶紧歪过头做倾听状,却怎么也听不见。我微微一睁眼,发现前后大哥大姐都伸着脑袋做侧耳倾听状。我说大伙,要不要这么八卦?
大巴车驶入阜宁车站的时候,夜幕已经拉了下来。为了避免尴尬,我飞快地站起身就往前冲,却不小心绊到了大爷的蛇皮袋,在我面容扭曲地跌倒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祸,是从来不会单行的。虽然你一再请求上帝点到为止,但是上帝正在兴头上玩得起劲。
终于,平安无事地走到了大街上。我从包里掏出被肢解的手机装好,一开机阿芝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健在哪?”
“健在谈不上,还活着。”
“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在阜宁,明天回去。”
“我今天街上看见袁尹了。”
“怎么样?那一眼倾国倾城吧?”
“去死,回来说。”
挂了电话,看看手机上并没有跳出一连串急切的短信出来。我叹了口气,直奔外公家。
一进门就发现楼下客厅里满坑满谷的叫不上号的亲戚正喝得面红耳赤,幸好二姨及时出来迎接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带着一抹僵硬的笑容坐在桌子上。已经饿了一天的我,顾不得满桌的客人开始自顾狼吞虎咽起来。
“小能啊,你看你就顾吃也不认人,这是你表侄。”二姨笑着介绍。
我一抬头,看见一三十出头的大哥:“嘿,侄子好!”心里再次为我们家族惊悚的辈份感到无奈。
“旁边那是他妹妹。”
一个温婉可人的美女正优雅地朝我微笑。
“在哪工作啊?”桌上一位称职的大婶终于不负众望地问。
“奥,我在国税局,我哥在地税局。”美女从容不迫气宇轩昂地答道。
一桌人立马骚动,连连赞叹。“好,好单位啊。”
“有对象了吗?”大婶按着惯例继续追问。
“我男朋友在国家电网,我们差不多明年结婚了。”
“房子买在哪?”另一大婶也不甘寂寞。
“河蓝湾”
“哟,那是别墅区啊。”
“哎哟”“啧啧”“好好”这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肺腑的赞叹声开始满桌的飘荡。是不是每个人的家庭聚会都有那么一个哪哪都出类拔萃轻轻松松就能把人生过得风生水起看起来还不骄不躁的同龄人叫你自惭形秽哭爹骂娘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她说的语气淡定自若,但是依旧能感到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显摆。这不明显吗?问你在哪工作,非要同时说你哥在哪工作。人问你哥了吗?问你哥了吗?问你有没有对象,就说有没有好了嘛,人问你对象工作了吗?人问了吗?人问了吗?
“那丫头,你在哪上班啊?”正在嚼着肉丸的我感觉一股寒气向我逼来,也不知道这种大婶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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