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琳见叶氏忙着跟裁缝周旋，就道：“嫂子，你也不招呼一下柳东家，人家好歹是客人，”她自告奋勇，“要不，我带柳东家四处逛逛吧，我看你也抽不出空来。”
　　叶氏哪知底细，不住点头说好。柳香云告辞一声，就随着索琳走出了花厅。
　　七曲回廊，除了一只绿毛的鹦鹉，再也没有旁人的眼光。索琳悄悄拉住柳香云的手：“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惜鱼困浅滩，出不去。
　　柳香云莞尔一笑，点点头：“所以，我来了。”她伸手捏了捏索琳的下巴，“怎么几天没见你，到瘦了些？”
　　“还不是因为你！”她挨近她，将她堵在朱漆廊柱上，身子紧贴过去，贪婪的舌头如久渴的蛇，急急寻找久违的甘露。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如惊弓之鸟，慌忙分立两旁。
　　日期：2012-08-28 20:13:22
　　好吧，今天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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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索祺办完公事从前堂过来，就见索琳和一个女子站在廊下。那女子容貌艳丽，身高腰长，却是从未见过。
　　走近了，他笑着问索琳：“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
　　柳香云从没见过索祺，但看这架势，也猜到他是谁了，便上前道个万福。

　　索琳少不得要做一番介绍：“哥，这位是楼外楼的柳东家，她给嫂子引荐来了一位手艺超群的裁缝师傅。”将叶氏当做挡箭牌，挡一刻是一刻。
　　索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柳香云的名字他早在京城就已经耳闻，江有为——他那落马前任的女人。来到杭州，他刻意避而不见，没想到，她到自己找上门来。
　　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沉声道：“楼外楼可是闻名江南，柳东家贵人事多，以后拙荆的事，不敢再叨扰。”
　　柳香云怎么听不出那言下之意，淡淡一笑：“督爷言重了。”
　　“时候不早了，可不能耽误你做生意，”索祺一拂袖，下了逐客令，“索琳，帮我送一送柳东家。”
　　他这冷硬态度实在叫人难堪，索琳脸上有点挂不住，柳香云嘴角倒是还带着笑，不卑不亢告辞一声。

　　来到府门边，索琳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大哥平时没这么大的官架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柳香云拍拍她的手，说声没事：“他这是自重身份，以正视听，你大哥，他想做个好官。”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怅然感怀的，回头望一眼高墙深院的总督府，一只脚跨出门外，自己始终是门外的人。她，有身世却没有身份，楼外楼的千金买不来一个身份！
　　索琳将她送上轿子：“无论如何，我不吃当官的那一套！”当官的也不见得多个脑袋多条胳膊，上街难道还能横着走？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好心的，琳儿。”柳香云不由得莞尔，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手心里有东西，索琳一愣，赶紧攥住了。
　　柳香云俯在她耳边，道：“这是后院偏门的钥匙，方便你，随时来。”说完，她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轿帘落下，隔断了索琳喜出望外的目光。

　　月上柳梢。更鼓阵阵。
　　黑夜里，索琳像一只猫，潜伏在浓浓的树荫下，待得守卫的家丁走远，悄无声息地，溜出府门。
　　马，是早就备好的。名贵的乌珠穆沁白马，快如疾风，只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楼外楼。索琳过门而不入，沿着高高的白墙，绕到后面，很快就找到了后院的偏门。
　　原本冰凉的钥匙，因为贴身收藏而变得温暖，插入锁孔，咯噔一声，门开了。心头乱跳，兴奋而刺激。
　　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屋里还亮着灯，索琳轻轻地推门而入。屋内，此刻架起了一座蝶影绣花屏风，屏风后，水声轻响。
　　柳香云褪尽衣衫，正泡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盆里。里面的水，掺了新鲜的金银花与荷叶汁，在热气的氤氲下，散出清新而微涩的芬芳。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笃定地笑道：“你终于来了。”
　　索琳来到她身后，将脸探到她跟前：“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柳香云赶紧回头，惊道：“咿，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谁？”索琳一愣。
　　柳香云见她愣神的模样，再也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受了捉弄，索琳又气又窘，意图报复，双手伸进水里，在柳香云身上一阵胡乱呵痒：“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骗我！”
　　柳香云躲又躲不开，一只手托着将要散落的云鬓，一只手竭力抵挡，笑着讨饶：“好了好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小姐！”
　　笑了一阵，人也累了。木盆那么大，柳香云伸手相邀，索琳脱了衣服，蛇一样溜进水里。她半躺在柳香云怀里，双手轻轻地搅动水面，引起一个小小的漩涡。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了。”柳香云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让它贴在自己柔软胸前。
　　“那多好啊，我每天来逗你开心。”
　　“你听。”柳香云道。

　　索琳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很静啊。”
　　“对，就是静才难得。”柳香云的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疲倦，她经营着酒楼，更经营着一个繁花似锦的梦，人们只顾在楼外楼享受热闹与欢愉，并不在意这繁华背后的细微末节。
　　“静下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寂寞吗？”索琳柔声问。
　　柳香云淡淡一笑：“寂寞，我顾不上。”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闲来无事的愁思，她没这么幸运，忙于生计，营营役役，哪来寂寞的闲情逸致。
　　“假如有一天你不开酒楼，会干什么？”
　　柳香云沉思许久，摇一摇头：“不知道，我还真的没想过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果有一天，楼外楼不在了，她又会在何处？而这世上，物是人非的发生更在多数，恐怕是有一天，没有了她，楼外楼依然屹立不倒。她不喜欢回忆过往，更不喜欢想那些长远的事，只怕两边都到不了头，只好紧紧拽住此刻当下。
　　至于当下，柳香云忧心忡忡，江有为坐了牢，她失却好大一座靠山，醉客的滋扰，同行的明争，官家的盘剥，全都不让人省心。州府的吴老爷向她示好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只要她点头答应，一切不在话下。可是，想起吴老爷的鲁钝模样，柳香云忍不住摇一摇头，想“得到”，首先得“失去”，失给吴老爷？她还不至于窘迫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索祺……年轻体壮，相貌堂堂，更不用说那闽浙总督的身份，她不缺一个男人，缺的是一座遮风挡雨的靠山，但若是中看又中用，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索琳在她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水凉了。”
　　柳香云回过神来，这兄妹俩，眉眼间到有几分相似，可恨索祺对自己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索琳转过脸来，注视着她双眉微蹙的模样，道：“你在看我，可我觉得，你又像是在看着别人。”
　　柳香云心里微微一惊，这索琳，竟比自己意料中更加聪明。她笑着掩饰：“这话怎么说？”
　　“你的心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索琳说着一下站了起来，哗啦啦，溅了一地的水。

　　柳香云也慢慢地起身，披上衣衫，对着镜子，她看着自己褪尽脂粉素净的一张脸，她还没老，但韶华易逝，谁又能一辈子鲜艳下去？
　　镜子里，还有另一张青葱光洁的脸，是索琳站在她身后。
　　柳香云转过身子，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跟前轻轻一带：“我做过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这你是知道的，对吧？”她宁愿索琳看清她的为人，也不要她日后才幡然醒悟一般，像是上了一大当。
　　“都是过去的事了。”索琳耸耸肩，她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有多贞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