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9-20 09:38:59

　　张前沿挪动身子从大班台后走出来，胳膊各抱一个孩子，都是鼻涕拉撒的秃小蛋子，身上的衣服是我领他们翻山越岭时穿过的，跟小要饭花子没什么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刚被陈姜她妈安排省教育培训中心的工人洗过了。干净有余，美观不足。那些吕伦赞助的红色运动服都打包寄回家准备当校服穿了，我没必要给张叔省钱先把打我那两个耳光变现再说。
　　“我服了，柱子。你弄这些孩子来忽悠我，我还真是有些受不了。得了，方主任，你先别忙倒水，先去给孩子们买衣服，然后安排去烟厂参观，中午就在那里吃饭。”看着那个方主任出了房门，张叔才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跟我继续说话。
　　“说吧，柱子我欠你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现在烟草不让做广告，我们只能变相的进行宣传，干点慈善的事儿能增加美誉度。你想给孩子们争取什么，就直说。”张前沿的身体真是很重，压得沙发直跑偏，我有点往他身边出溜的迹象。
　　看着张前沿那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又张开了，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说：“张叔，我想说的头一件事是：以后你能不能不打我的脸，要是看我和陈姜恋爱生气可以踢我屁股。第二件事是：我还得在村里教孩子一年，这没宽带没手机信号真是很难熬，能不能找找移动公司的人想想办法。第三件事儿是：孩子们的教室被水泡透了，真是不能安心上课，看看能不能帮助盖个小学，可以用咱们烟草的牌子命名，就是《大亨》这名字有点俗，我们也认了。”事先姜昕已经给我透了话，说张前沿准备赞助村小一下，我也就狮子大开口。

　　张前沿听我不知廉耻地说完这三点要求，那蒲扇一样的大手又举起来了，这家伙打我有点上瘾了。我心里也明白自己说的话很是无赖，也做好再挨一次打的准备了，可半空中张叔的手停了下来，顺势落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柱子，你行，叔小看你了。当初我打你，是因为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和我过去一样，一个身无分文的癞蛤蟆却想吃天鹅肉。你是个癞蛤蟆我不计较，可你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癞蛤蟆，这就太让人生气了。商品社会了，身无分文你混个屁呀!你知道我追陈姜他妈追了多少年吗？都追到陈姜他爸病逝，我才有机会。”眼看着激动的张叔手又要落下来，我赶紧起身说：“我给你倒杯水！”这钩机一样的手劲儿，我真是再不想扛第二下了。

　　我端着水递给张前沿，然后拍马屁地说：“张叔，这些年你都守身如玉地等着，真是不容易呀！”
　　“你以为我是琼瑶呐，还守身如玉！我早就放弃了，人家陈姜他爸要长相有长相，要事业有事业，我基本上就是没戏那伙的。可没想到快五十岁了，那家伙突然得了癌症。你说说，他扔下老婆孩子走了，我这边也得扔下老婆孩子接班，多郁闷吧。局长转正就甭想了，现在我儿子也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付出的代价如此沉重，看见一个和我当初一样执迷不悟的人，我能不打醒他吗？”这张前沿哪里是在给我赔礼道歉呀，这分明是跟我要人情呐。这家伙当官真是不屈才，两片嘴唇真能颠倒黑白。

　　“张叔，你说的我明白了，你打我是为了我好!我也没埋怨你打的不对，我想告诉你我和陈姜真好上了，你要是看不惯，别打脸，以后可以考虑一下皮更厚的地方。”我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的臀部。
　　张前沿也真不客气，抬腿就踢了我屁股一脚。不过这回真没用力，有点亲热的意思。
　　“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话了。陈姜也不是我亲闺女，她喜欢谁我还真没办法，从进她家门我就看她脸色行事。唉，当初在集体户当知青的时候，我没敢下手，要不哪有陈姜的事儿呀！”看张前沿悔不当初的样子，我知道这还有故事，可我没功夫听了。赶紧提醒道：“张叔儿，孩子们都听着呐，少儿不宜呀！”
　　“好，以后再给你讲革命家史。你说的这三件事都好办，就是用烟草品牌的事得斟酌，要是咱省的烟名叫《中南海》就好了，那你们村小就牛了，直接叫中南海小学，还不把你和这些孩子美出鼻涕泡来。《大亨》真是忒俗了点儿，也不知道是谁他妈瞎起的名。不说了，先给孩子们换衣服，然后去烟厂唱歌。中午再吃点好的。”张前沿看着体型庞大，可性格很是直爽，说走就走。

　　中午吃饭喝酒的时候，我没堵住耳朵。听到了陈姜她妈年轻时候的隐私。原来张前沿和姜昕是中学同学，又在一个集体户下乡插队。本来十个男青年和十个女青年男女比例都很匹配，可如何开始恋爱真没人手把手地教学。最后男青年使坏商量着烙白面油饼，饼中碾碎了安眠药片进去。然后钻进女生被窝把十个女知青每人一个分别拿下。效果当然很惊人，只有张前沿同学心软没下手，最后陈姜的妈妈完璧嫁给了姓陈的。这烙饼的故事，是张前沿大会小会酒前酒后最爱讲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例子，以证明果断决策的成本节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