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等人已经领命推门出去。文嬷嬷端进来了一杯姜茶，我饮了一口，便把头撇向一边。
　　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久久都不出来，直到手泡得发白。忽然幽幽问道，“陛下呢？”她们不敢回答，只是往桶里加热水。温热的水能够让我恢复一点点知觉，才觉得自己还真切地活着。我闭上眼，一行泪不争气地流下了。猛地哀号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们忙跪下，一齐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我的手从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划过，眼泪流得更凶了。是我太痴求了，还是太傻了？
　　很久之后，我又恢复清冷的表情，洛儿扶我出来，披上薄衫。我躺在床上，夜很冷，没有他的夜更冷。或许此刻，我才深深体会作为帝王女人的悲哀。他在寻欢作乐，而无数的女人独自哀伤。
　　第二天一早，我神情颇萧索，洛儿战战兢兢地给我画眉，我看了看镜子，木然说道，“再画深一点！粉再擦厚一点！”我很少浓妆淡抹，今天是个例外。我需要这些东西来掩藏自己的脆弱，使自己足够坚强！
　　澹台凌轩进来时，洛儿正在给我穿宫装，浅绿色配上水芙蓉的清丽，淡雅脱俗又不失庄重。他走过来，从后揽住我，“今天真美！”他的声音有点慵懒，眉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脸色依旧清冷，帮我整了整头发，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了兰花簪，插在我的青丝间，“配上这个，就更好了。”我淡淡往镜子里扫了一眼，欠了欠身，“谢皇上厚爱！”
　　他双手扶起我，表情冷凉，双眼有一丝不解，责怪道，“你我之间还需讲这些礼仪吗？”
　　我嘴角勉强含笑，又淡淡看着他，“陛下是天子，礼仪不可废。臣妾约了姐妹们一起去凤含宫，陛下早朝过后一定过来。”再次优雅地俯身，然后由洛儿掺着往外走。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无可挑剔，但一丝疏离却横在我跟他之间，再也挥之不去。
　　坐在轿上，我的手划过头上的兰花簪，本应碎了吧，就算已修好，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这次刘妃去得特别早，望着我的神情有些奇怪。韩贵妃坐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我。玉贵妃也来了，很久没见，她依旧青春靓丽，朝我妖艳一笑，那一笑让我猛然惊醒！
　　柳美人是今天大家关注的对象，谁都知道，澹台凌轩趁我不在，在宇天宫临幸了她，一跃成为枝头凤凰。众位妃子看我的神情各异，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同情，我佯装漠视，优雅走过。
　　挨着韩贵妃坐下，我云淡风轻地说道，“妹妹前儿个说的没错吧。如今我们同病相怜了。”她朱唇微微一翘，讽刺道，“真是恭喜！你也有今天！”“妹妹知道，姐姐不喜欢妹妹。但妹妹今天会给姐姐送一件大礼。”
　　她凤眼圆瞪，瞟了我一眼，“你？”
　　我随手绾了绾自己的头发，然后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韩贵妃脸色苍白，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抓住裙子，我则淡然一笑。
　　柳涵款款而来，身着嫩黄宫装，头戴碧玉百合凤翘，额间垂着一颗玉珠，今儿个不再有少女的娇羞，倒增添了一丝风韵，眸光流转，顾盼生情。其她妃子已经向她迎去，啧啧一片夸奖。我静静看着她，她不敢直视，娇羞地和其她妃子寒暄。
　　我见人差不多都到齐，就笑着说道，“陛下说他早朝后过来。劳烦姐妹们再等等。”
　　听到皇上要来，底下一片兴奋。众妃子都摆弄着自己的头饰和衣物，生怕有不得体之处。柳美人则半低着头，如朵半开的红月季，娇颜欲滴，眼光不停瞄向门口，就像新妇等着自己的新郎。
　　刘妃立在一边，笑容温和，有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洋溢在如花的脸上，投向我的眼神则颇带同情、讽刺和幸灾乐祸。我知道我从后宫最宠的人一跃成为后宫最大的笑话。
　　我也安静地望着她，直到拾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恐地喊道，“婉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挑眉，面露焦急，问道，“发生了什么？本宫让你去接卢嫔，卢妃嫔人在哪里？”
　　这时文嬷嬷也一脸惊恐地跑过来，“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我心里发寒，莫非……
　　日期：2013-05-12 11:40:19
　　第二十一章　　风波狭路倍怜卿（二）
　　卢眉月死了。水儿死了。两人都上吊自杀。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凤含宫，众位妃子起先大惊失色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议论。“像她那种害人精，死了干净！”刘妃眼里漾着精明的笑意，望着我说，“婉妹妹，你说是不是？”
　　又有一位妃子站起来，“她这是畏罪自杀，死不足惜！”
　　“往后后宫里就清静了。”
　　“枉皇上那么宠爱，真是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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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美人一张花儿般的脸，双眼有些茫然，“卢嫔姐姐自作孽不可活，可怜水儿，忠心护住，可惜了一条命。”
　　我笑而不语，刘妃继续说，“从此宫里就清净了，再也没个妃子拿着刀剑走来走去，丢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这时天鹰帝走了进来，看了眼屋里的众位妃子，眼光在柳美人的身上停了一会，他摆手免除了大礼，疾步走到我跟前，冷冷地质问道，“卢嫔在哪里？”
　　韩贵人哀怨地望着凌轩，“皇上，你到念着个死人，也不愿看臣妾一眼？”

　　凌轩本来就冷峻，如今更是严肃。双眉紧皱，眼里孕育着狂风暴雨，“婉妃，你说！”
　　我直视他的眼睛，朱唇轻启，“皇上，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臣妾再说一遍！”
　　室内的空气一下冷凝住了，谁都不敢再说话。凌轩，就像一条发怒的狮子，大声吼道，“你知不知？眉月的兄长正跟着安国王平定叛乱？眉月的父亲雪日国老将，年过七旬还为皇家出生入死？你让朕……”
　　我突然大声一笑，苦涩地说道，“陛下，臣妾知道。卢嫔一家都是忠良，所以臣妾再恨再傻也不敢。”

　　他猛地摇头，看向我的眼睛竟满是失望，不由分说，“你却还是逼死了她！你真是让朕失望至极!来人，把婉妃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去看！谁也不许求情，否则一同获罪！”
　　“皇上，你果真如此绝情？”我扬起头大声反问，声音不觉颤抖，或许更多的是失望。他不相信我，那眼中浓浓的不屑，浓浓的厌恶，一下子刺痛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卢眉月！”他的话不容置疑，双眼依旧不带一丝感情。我曾尽力去做他身后的女人，可以和他并肩而战，而他，竟连一丝信任，一丝袒护也没有！
　　洛儿和文嬷嬷已经哭着爬到我的跟前。我仰起脸，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淡淡说道，“卢嫔你再不出来，更待何时？”

　　众人一惊，只见卢眉月从门口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先给皇上行了礼，然后跪在我面前，“多谢婉妃娘娘救命之恩。卢眉月今生必将含草结环报答你的大恩！”
　　我让洛儿扶她起来，努力让表情恢复正常，“妹妹受委屈了。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陛下和在座的姐妹好好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