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你还在吗?楼上传来李明智的问话。
走了,念之答。
走了还能答话,李明智的笑又从楼上传了下来,快走吧,去吃饭,别老饿着。
哦。念之答应着,脚步加急往下而去。
子轩大老远便看见了从楼门里出来的念之。他下车却不前行,只是靠着车门,双脚交叉,静静的玩味着对面走来的那个女子。
念之知道子轩在看他,也不着急,慢慢的拖步向前。一边走一边深呼吸,她在等某种情绪远离。走近了,虽是暗处,念之也感觉到了子轩的笑。她对他挥挥手,想笑,但到底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笑不出来。这个陌生人等到现在,她本想单纯的表示感谢,却被某种脆弱的情绪给阻挡了回去。好在暗夜的黑很好的掩盖了一切。
怎么样?好点了吗?子轩问,伸手摘下念之的背包,丢进敞篷车的后座,再帮念之拉开了车门。
念之没有答,对着子轩举了举手里的手机,表示要打个电话。子轩点头,伸手做个请字。念之跨了上去,坐好,电话已拨了出去。
看完牙了吗?念之,电话那头的雨寒还没等念之开口,便着急问。
哇……,念之突然大哭,像是憋了一季的暴雨突然倾盆。
怎么了?念之,念之别哭,别哭宝贝,雨寒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捉急。她知道念之的眼泪有多珍贵。这是个从不轻易流泪的女子。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所以才倍感珍惜。她们是同一类人,各有各的倔强与伤。伤到最深,痛到最底,也只愿流血不流泪。
子轩在一旁完全傻掉,他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面。第一面的桀骜不逊,坐上车后的羞涩可人,告别时的淡漠冷静,再到现在的这个完全崩溃无忌的小女人。她是有多不care眼前的这个男人,多当他不存在,才会将自己的本原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念之还在大哭,哭得像个孩子。子轩下车去抽烟,很久很久,才回来车里。念之已经在哽咽,电话依旧通着。
好了雨寒,我好了,别担心,只是长了三颗智齿而已。
好了吗?雨寒没有去管那三颗智齿,虽然她知道念之决意要让那三颗智齿来当原罪。
好了,牙不疼了。
好,来我这儿?
不了。
好,那乖乖的回去睡个长觉。明天起来再给我电话。
好。念之挂完电话便静坐,没有转头去看刚刚回车的子轩。很久,很久,她才开口说道,开车吧,再无多话。
子轩也没有说话,只慢慢的点着了火,将车子起动。
车快开出诊所小院时,念之抬头朝楼上依旧亮灯的窗口望去,再挥挥手。李明智一直站在那里,她知道。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据念之后来回忆,这是她答应子轩再次见面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个男人太知道在什么时候闭嘴。
那晚,泰国的夜竟是微凉的,有些许寒意,念之感觉回到了沙城。
子轩将车开得极快,一路飙驰,迅疾得像一头钻进丛林的豹。眼前的灯光晃得厉害,眯缝眼去看,绮丽诡异。所有的颜色跟夜色都胶着在了一起,紧紧的纠缠着分不清谁是谁。它们在流动,在向前,拉成了线,有如波浪起伏。慢慢靠近,再渐渐的远离。
夜的街,第一次安静。念之听不到一丝响动。满街的人。华服亮彩的情侣,目光呆滞的游客,性感艳俗的人妖,叫嚷喧哗的小贩涌动如潮。涌向她,包裹她,热烈却无声。念之分不清现实跟梦幻的区别,只有身体在远离。
此时没有了子轩。没有了忆之。没有了曼谷。没有了沙城。也没有了一切。只有夜,无声寂静。
很久,有人伸手过来握住了她。触手温良。是子轩,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像泰国某时阳光一般温暖的男人,不焦灼是他的标签。
念之抬头看天,黑暗如斯,月色如殇。
日期:2014-03-06 11:46:36
(三)小遇
手上的香烟已燃到尽头,烫到了手,念之猛然松开。看那烟尾慢慢从手中滑落,落入了混着花瓣,枯叶,青苔,泥的丛林,不见了踪影。
都说疼了会松手?念之不信,有些事多疼,多痛,依旧松不了手。
她将眼神收回,去看手中的烟盒,默然无语。
许久,她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将那有些皱巴的烟管轻轻的捋直。极慢的动作。将烟管立起,似有似的在烟盒上敲。无声,闲闲的样子。再伸手进口袋翻找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哧!耳旁传来火苗燃起的声音。
念之抬头去看,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出现的?他在笑,眼神炯炯的盯着念之。好久没看过如此清亮的一双眼睛,黑黑的瞳,干净的一澈见底。只是里面倒映的那个女人奇怪无比,半举着香烟,一副风尘散落的样子。
是去南麓亚平福利院吗?他问。
在问我吗?念之想,她的魂还在别处,突然回来附体还有些困难。她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吸入一口烟,可此时这里除了她和他,还会有谁?她答,是的,是去南麓孤儿院。
跟我来吧,他笑笑,嘴角露出一颗虎牙,很可爱的样子。
他多大?应该很年轻吧?满20了吗?这么高的个子应该满了。念之在心里乱想,随手扔了没抽几口的烟,踩了踩,看那火星子完全熄灭才抬脚跟了过去。
南麓孤儿院怎么改叫南麓亚平福利院了?她问着那个大男孩。
南麓孤儿院?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早改了。自从沙城企业家刘亚平先生投资了之后,名字就改了。
哦,念之不再说话。
我叫曾书文,你可以叫我书文。那男孩突然回身向念之伸出了手。
党念之,念之也伸出手,回握住他。他的手很软,不像男孩的手。她低头去看。手很漂亮,手指瘦而纤长。念之极喜欢这样的手。男人的手长成这样的很少,偶尔间遇到,念之会无来由的产生好感。
你姓党?那个叫书文的男孩问。
对,奇怪吗?念之答。
哦,不会,那你也曾是南麓恶亚平福利院的孩子了?
是。
回来寻旧吧?他回头笑,看着念之,极为友好的样子。
算是吧,念之忍不住也跟着笑。这个大男孩,像是有种天然的感染力。念之放下了戒备,心下无来由的轻松起来。念之很少见到成人的眼睛有像他那样纯净清澈的,她喜欢那眼睛,心甘情愿的缴械。
你也是这里长大的孩子吗?念之问。
哦不是,他答,但我每个周末或是假期都会来这里,义务劳动,算是一种修行吧。
你是南大的孩子吧?
是。南大的学生。他将孩子改为学生,声音里有小小的反抗。
念之在心里笑,没有表露出来。再问,南大离这儿也不近呢?你怎么来的?
他舒展了自己的胳膊,回答跑步来的。这段路的空气很好。我经常在这条路上跑步。
念之笑笑点头,这是实话。
南麓亚平福利院地处沙城的郊南,背靠南麓山,空气自然是极好的。北面就是南麓大学,算是离福利院最近的建筑。其余方圆百里都是田地,间或出现的几间破烂小木屋,也是种田人的临时居所。更远处还能看到许多零零落落的小山村。早晚时分那里飘出的袅袅炊烟曾是念之最爱的飘渺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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