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第28节

作者: 杨悄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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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之坐在那里叹息。伸手摁灭了手电筒的光,斜倚在书文的身边闭上了眼睛。
  书文往念之这边慢慢的移动,靠近,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转过身去,黑暗中,念之对他吼。书文停了停,听话的将身体背转了过去。念之这才完全躺下来,用被子将自己裹严。

  窗外的风依旧,不停歇的来来去去。离去前带走了念之。念之感觉自己也化作了风,烟,云,雾,一切无形的氤氲之物,随它们远走。
  日期:2014-03-29 11:49:53
  书文再醒来的时候,念之已不再身边。
  念之,他大喊,来不及整理乱作一团的毛发,坐起来心焦的环顾四周。
  房间里传回的全是他自己的回音,念之,念之,念之……。一声一声,没有人应答。他完全的清醒过来,确认这里只有他一人。

  同样冰冷的被遗弃的铁皮小床毫无精神的散乱在眼前。唯一的区别,它们不动,它们安静,而他那颗已失控的心跳,却正在毫无规则的咚咚乱跳。
  他从床上迅速的爬起,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朝屋外奔去。
  极好的天气,昨夜的一场雨将一切尘埃洗去,只留下了湿润清新的空气在阳光的闪耀下安逸的飘。间或从树叶缝隙里不经意落下的水滴是它的泪,未来得及擦去,悄悄泄密着它曾来过的足迹。散落鼻间的是植物烘干后漫漫渗透出的辛辣汁液的气息,很好闻。
  对于这些,书文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名字,念之。
  书文慢跑起来,遇到每一个人都只有一句,看到念之没有。所有都在回答,没有。他没有泄气,依旧在跑,在找。他要找遍整个南麓福利院,即使念之真的不告而别。

  终于,他看到她,后院的晒台上。两张椅子,两个身影。念之,还有刘妈妈。
  她们坐在那里,阳光极好的撒在她们的身上,温柔的跳跃,抚摸着她们。时而移开,时而回返。她们的面前好似有雾气在飘,风吹来,雾开始飘散,慢慢的抖动,慢慢的拉长,消失,又反复。
  念之伸出手,拉住了刘妈妈,紧紧的握着。那只手已老如树皮,充满褶皱。念之在抚摸,抚摸那褶皱。无比温柔的来来去去。间或喝茶。应该是绿茶,南麓福利院只有这种茶,所有人都喝。她们的脸在另一面,背对着他,书文看不见。应该在笑吧,极温柔的那种。书文的心无来由的抽紧,他多想再看看那张笑脸,或许有一天在脑海里再难重现,而  此刻,他却依旧想要记住它。
  他犹豫再犹豫,还是慢慢走下了楼梯。这是忆之的时间,她回来是来找他的。昨夜,他不
  日期:2014-03-29 11:51:23
  他犹豫再犹豫,还是慢慢走下了楼梯。这是忆之的时间,她回来是来找他的。昨夜,他不是没有听到那个名字。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欲罢不能。对念之,他似乎只剩了这四个字,欲罢不能。
  此刻,他还是退去了。他要将这刻留给她,刘妈妈,念之,还有忆之。他在或不在,他都在,他知道。

  楼梯的下方,书文站定,斜倚廊柱,一动不动。念之会从这里下来。他知道。
  昨晚睡得好不好?刘妈妈问念之。
  极好,念之答。
  为什么不睡新楼?
  你说呢?念之不答反问。
  刘妈妈笑了,拍打念之的手,骂道,傻孩子,还是那么傻。此刻她脸上的皱纹全部挤到了一起,不丑,只是变成了好玩的团状。那皱纹还和从前一样,没有更多,也没有更深,仿佛时光停驻在了那里。笑容里多了更多的豁达与爽朗,纹路里也写了更多的世事风霜。以往的,以后的,都挤在了那里。念之知道,忆之和她也在那里。
  很久,刘妈妈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念之,不要背负太多,走起来才会更轻松,
  是,念之回答,短短一个字便已足够。刘妈妈要表达的,她又何尝不知。
  你和忆之都是有着不寻常身世的人,更要对自己宽容些。有些事,如果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去唤醒或许更好。回来一趟,看过一遍,便算。全都忘了吧。如果你愿意,时间总会让你记起那些欢乐的往昔。而悲伤的,只要你不翻就不会回。就像伤口结痂总会掉壳一样,终有天被时间抹成极浅极淡的痕迹。回头时,记得微笑就好。
  刘妈妈转开了眼神,望向了远方。她的脸上依旧有笑容,如同她说的那样,淡淡的,从容洗练。阳光下发着光,每一寸都是平静安详。
  我也想,念之轻轻的答,将目光也调去了远方。忆之有回来吗?她再问。
  没有。他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再回来时,必定会和你一起。没有你,他不会回来的,  这孩子啊,倔死算了。喝茶。刘妈妈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嗯,念之答应着,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她低头,轻轻的吹开了飘在杯了上方的绿色茶叶,很香的味道飘在了鼻间。
  这刻,阳光澄寂,相对无言,却依旧温暖如昔。
  你身体还好?念之再问。
  好。日子这么好,每天晒晒太阳,想想你们,听听孩子们的笑声,一天便过去了,不好才怪,刘妈妈回答,看着念之,眼神里满是慈祥的光。

  我回来还要拿走一样东西,念之轻轻的说。
  我知道,忆之走的时候吩咐过的。
  说什么?
  说你终有天会回来的,因为他藏了你最爱的东西。
  念之笑了,心里涌起的万水千山,汹涌澎湃。她等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笑,安静的笑,等它们退去,她和忆之的万水千山。

  日期:2014-03-29 11:57:57
  我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每过一季都要拿出来给它洗个澡。沙城的雨啊,什么东西放久了都有股霉味,臭臭的。这可是我宝贝念之的宝贝,我可不能让它也变得臭臭的。刘妈妈边说着从脚边瘫软的布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了念之。给,她说。
  念之接过来,抱进怀里,用下巴揉搓,用力的,让自己生疼。
  她的小熊。她的记忆。来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她的亲人。她曾一度想把这段记忆给另一个人,忆之。她甚至叫他大熊,认定他是她唯一的大熊。但他还是走失了。再回,再走失。念之无从寻找。
  有风吹来,吹落了一段廊檐的尘灰,落去,沙沙作响。
  尘归尘,土归土,将一切化作烟尘吧。念之,你看我多开心啊。你回来,我便知足了。原本以为再没机会由你陪我喝茶的。
  固守朴素的人,总是幸福的。
  念之将目光转向刘妈妈。刘妈妈没有看她,眼神依旧在远方。念之能感觉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因为同样闪进了念之的心里。
  眼前突然有忆之的回返。他在讲笑话,同往常一样。声形并貌,极力作丑,逗弄念之和刘妈妈。她们笑作一团,忆之过来,抱住她,抱住刘妈妈。很紧,很紧。

  时间在这刻凝固,仿佛一世千年,温暖美好的不似真实。
  走了,念之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大腿,再抱紧手中的大熊。
  她走向刘妈妈,抱住了她,对住她的额头亲了又亲。直至刘妈妈开始笑骂,非得给我留个红印不可啊,才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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