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2-16 15:16:54
　　1998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在陈思家租住的小院里，确切说是在杨敏家的一个小院里，陈思妈种的几垄高粱边儿上，陈思支起家里的饭桌，即将开始给15岁的陈伦上他人生的第一堂文化课。陈思和杨敏在一起商量是先教汉语拼音还是直接从简单的汉字开始，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对两个女孩子说：“先教男、女两个字吧。”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陈思问：“为什么呀？”妈妈说：“万一小伦以后上街没有我们陪着，找不到厕所怎么办？找到了厕所误进了女厕所挨打怎么办？”陈思点点头。在田字格本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男、女两个字，再一看杨敏，已经在白纸上画下了穿裙子的女性、穿西装的男性、烟斗，高跟鞋的简笔图案。

　　陈伦听话的坐到饭桌边，陈思生硬地教陈伦说：“小伦，你记着这两个字，笔画复杂的念“男”，简单的念“女”，你照着写几遍，记住了啊。”陈伦抓起笔鬼画符起来，陈思这才想起，陈伦根本不会拿笔。多亏了杨敏，用温柔的语调对陈伦说：“小伦呀，小敏姐姐教你，如果你在街上想去厕所，要看好了厕所门上的标识再进去。门上画着烟斗和穿西装男人的就是男厕所，你可以进去的；反之，如果门上画着高跟鞋和穿裙子女人的就是女厕所，小敏姐和你姐姐可以进去，你不可以的。现在我教你怎样握笔，咱们一起画这个简笔画好不好？”陈伦乖乖地答了句好，陈思忍不住伏在桌上笑个不停。

　　日期：2014-02-16 15:17:58
　　入睡前，全家人坐在炕上，陈伦在灯下瞪着大眼睛翻看属于自己的识字图本的插图，他晃动着两条高粱杆一样的细腿，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开心地笑，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陈思看着弟弟，对妈妈说：“妈，我们家陈伦虽然傻，但是所幸细腿伶仃的，很招人稀罕。你看有些家庭的……已经这样了不说，还臃肿肥胖，脏兮兮的，想稀罕都稀罕不起来的。”陈妈轻抚了下女儿的后背，严肃地说：“女儿啊，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自己的孩子再丑，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啊。你说的那些本来不幸了还肥胖的孩子，他们没有不长肉的先天条件，又没有控制饮食的意识，这不是他们的错。对这样的孩子，即使不是你弟弟，你也要做到不嫌弃，努力去喜欢他们。”陈思沉默不语。陈妈又说：“你妈年轻时也不懂这个道理，后来有了陈伦，才慢慢明白这个理，你慢慢体会吧。人要心怀善良，老天才不会辜负你。”

　　当年，陈思的爸妈发现陈伦的智商低于常人后，很是自暴自弃，陈爸爸甚至还酗酒了一阵子。乡下人见识有限，那时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要送儿子去特种教育学习，反省后的思维所及也仅是把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别乱跑走丢了。所幸陈思在学习上给全家人争气，这些年陈爸陈妈的思想也一直在进步。陈思妈虽然严肃的教育了女儿，内心却是有喜极而泣的冲动：虽然女儿考试成绩不理想，但是她真正的长大了，懂得了担当。陈思妈忍不住又在内心怜惜起女儿：“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日期：2014-02-16 15:19:23
　　用引导的方法教了几天，陈伦还是没有完全学会“男、女”两个字，虽然每天学习后能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第二天陈思再一问起，他马上又陷入一片懵懂的状态。陈思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陈妈安慰女儿不要着急，要一点一滴的影响陈伦。
　　一个礼拜后，陈思忽然想到了一个新办法，她把这个新办法叫做实践教学法：就是带着陈伦把小城的公共厕所游览一番，现场教他认“男、女”两个字。对于这个想法，陈思妈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是否赞同女儿。杨敏一向都是无条件的支持陈思的。杨家和陈家附近的厕所，跟东北绝大多数普通农家厕所别无二致：就是挖个深坑，有的会在里面埋口大缸，上面垫上两块木板。三面用木板或是苫布围上，用同样的材料在第四面开个小门。这样的厕所大多设在院子的一角，夏季味道很是浓烈。

　　陈思认定的事情是一定要付诸行动的。她给陈伦穿戴好，和杨敏一起牵着陈伦出发了。1998年的小城，还少有公共厕所把男、女厕标识画成简笔画。室外的公厕都是在外墙上写上大大的“男、女”两个汉字，这样的公厕一般都建在街道边的胡同里。在小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有一家室内公共厕所，站在门口能够看见白色的布帘子上印着红色的穿裙子女性和穿西装男性的简笔画。陈伦认出了图案，很开心，嚷嚷着他应该进有穿西装男性图案的那一边。几天的教育可算有点小成就，三个人忘乎所以地堵在厕所大门口热烈地讨论着。这时门里一个窗子拉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嚷道：“上不上厕所？一个人2毛钱，快点，别堵在门口影响别人。”杨敏说“让陈伦进去看看吧。”陈思交了2毛钱，陈伦撒欢似地跑进了男厕所。收钱的女人对这个见怪不怪了，甭管你是什么身份、智商的人，总要上厕所不是？

　　日期：2014-02-16 15:21:32
　　回家要路过火车站的，正好杨敏想去看看在候车室扫地的妈妈。杨敏的妈妈当年是下乡青年，在乡下的时候跟村里最英俊的小伙子谈起了恋爱，这个小伙子就是杨敏的爸爸。待到回城的时候，好多有类似情况的青年男女都分手了，该回城的回城，另一个继续务农。杨敏的妈妈对待感情很执着，执意带着杨爸爸回到了小城里，她被家里找人安排进了火车站当勤杂工，杨爸爸浑身有的是力气，就四处打工赚钱，小日子过得也不错。杨爸杨妈不同于很多同龄的父母，忌讳于讲两个人的感情往事，而是时常讲出来调侃。每每讲完，二人就对杨敏和杨哥哥说：“当年要不是你爸妈对感情认真，哪来的你们？”杨哥哥很叛逆，总是哼着接一句：“也许你们不结婚，我和小敏就生在有钱有势人家了。”杨敏视这些为一家人开玩笑，总是在一旁抿着嘴笑。

　　杨敏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她像父亲一样身材修长，五官精致，又继承了母亲白皙的皮肤；杨哥哥大杨敏三岁，却继承了父母的缺点，个子不高，圆圆脸，皮肤黝黑。对于长相，杨哥哥也是愤愤不平，总之，这些年，杨哥哥一直是个愤怒青年。兄妹俩性情不相投，也是杨敏跟陈家姐弟亲密的一个原因。

　　日期：2014-02-16 15:22:43
　　三个人沿着长长的站台往候车室走去，这个时间没有火车进站，站台上少有人来人往，很安静。路过一个公厕，杨敏和陈思想去厕所了，她们让陈伦在外面等着，不要乱跑，然后进了女厕。公厕里正好并列着两个位置，中间没有隔板，那个年代，公厕就是这个条件，小城里的人也没什么隐私意识，习惯了。两个人脱下裤子，边如厕边谈心，陈思想起来听来的一个笑话，正热烈地讲着，忽然杨敏惊恐地啊了一声，扭着头僵在原地，站也不是，蹲也不是。陈思顺着杨敏看着的方向望去，只见跟男厕所相隔的墙角，有几块砖被拆开了，一个少年的面孔正挂在墙窟窿那里。那少年正偷窥的投入，被杨敏的叫声吓呆了，瞪大眼睛，张着嘴愣在那里居然忘记了逃跑。陈思大怒，提上裤子，大叫了起来。少年被惊醒，一溜烟跑出男厕所，陈思追了出来，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少年，奋力喊着:“流氓、坏蛋、你站住！”那少年哪里肯停下来，拐进站台边一个胡同，没了影子。陈思回身，见杨敏已经走出来，拉着陈伦在哭，陈伦也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