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女儿刚出生那时候，婆婆是一百个不如意。经常当着她的面叨叨“丫头片子有啥用？都是帮别人家养的。”偏巧那时炜东正忙着创业，几乎是天天不着家。女儿有哪儿不舒服，也总是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去跑医院，看急诊。好几次孩子打着吊水睡着了，她却累得直不起腰来。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提也罢。可自己好不容易带大的孩子，婆婆嘴一张就想抢走，让她这个当妈妈的怎么能放手。就算是婆婆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能把女儿拱手让出。

　　想起以往种种，姚千羽的眼眶顿时潮湿了。她说，“瀞儿在班上虽说不算拔尖，但各科成绩都还跟得上。爽爽平时还要上班，就不麻烦她了。花店里忙，我再多请两个人就是了。生意再重要，也比不过瀞儿，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至于您的好意，我恐怕无福消受了。”
　　“千羽，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周秀林早料到前儿媳妇会有此一招，她仍旧好言好语地说，“瀞儿是你的闺女，这一点勿庸质疑。但她还有奶奶和爸爸，我们爱她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千羽，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还要抽时间照顾瀞儿，当心身体要紧。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到底还是会心疼的呀。”

　　姚千羽一刻也不想再耗下去了。她问，“这事儿您跟瀞儿爸爸商量过吗？”
　　“这.......”周秀林吱唔着。
　　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还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是让姚千羽无法容忍。她借口花店里还有事，立即就起身走了。
　　日期：2014-03-13 09:05:06
　　046
　　伴着“刺啦啦”的声音，玫瑰花那些多余的刺叶徐徐掉落在姚千羽的脚边。她麻利地挥舞着花剪，苍白的脸上，悄悄滑落着晶莹的泪珠。
　　刚才她走后，林旭东听小萍说，姚姐被一个时髦的老太太叫走了。从小萍的形容来看，他已经猜到那个老太太是自己的母亲。想到昨天爽爽还说，要是瀞儿不在姥姥家，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后来，爽爽还就要不要让瀞儿搬过来住，跟母亲着实商量了好一会儿。现在看到千羽姐这幅伤心难过的样子，他料想，母亲已经付出行动了。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旭东越发觉得在姚千羽面前矮了一大截。他总觉得自己的家人一直在伤害她。因此，他对她的愧疚也越来越深。他见她仍拿着花剪，把越南玫瑰的刺叶剔得“刺刺”作响。这种玫瑰虽然保鲜期长，花刺也多得出奇。稍不留心，就会被刺得满手伤痕。她这样不戴手套就收拾它们，手背上早就划出了好几道血印。
　　明知道她满腹的委屈，可林旭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安慰她。他只得默默拿了几个创可贴，走到她身边蹲下，抓住她的手。姚千羽挣扎了几下，抬起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扫了他一眼，随后把眼睫一垂，不再抵抗了。林旭东感觉到她的目光像锥子似地扎进了自己的肉里面。帮她贴好伤口，他拿起掉在地上的花剪，快速地清理起那堆枝叶繁乱的越南玫瑰。

　　“你走吧。”说着，姚千羽抢回花剪，摆出一幅冷冰冰的面孔。
　　“你过你的，干嘛要在乎别人怎么说。”林旭东赌气似地说，“从明天起，我就要去大哥的公司上班了。以后就算我有心来帮忙，恐怕也没多少时间了。”
　　就如林旭东长期所料，这个消息果真在姚千羽心里炸开了花。仿佛她多年以来的依靠，突然间坍塌了。她抬起脸，望着他还有些孩子气的脸，不禁潸然泪下。
　　“也好。”姚千羽强撑着收起只有在他面前才表露的任性，强迫自己尽量表现出一个姐姐该有的坚强。她说，“你决定去上班，这是好事情。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着成个家，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不要像我一样，当一个生活的失败者。”
　　听她这口气，似乎以后都不打算再见面了。林炜东顿时有点儿慌神，他软下语气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以后只要有空，我还是会过来的。”
　　“不必了。”姚千羽果断拒绝。明知道他是好意。她说，“瀞儿奶奶没有为难我，你不要担心了。”
　　“我听她们说，要把瀞儿接走。我妈刚才是不是跟你说这事？”林旭东终究是不放心。
　　姚千羽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世上，也只有他会舍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可眼下，她承受不起这份善意了。“旭东，最近我常想，也许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林旭东急得脸都红了。他说，“瀞儿是你一手带大的，大哥他什么都没有管过。如果连你都不合格，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你一样爱瀞儿呢？

　　“我不知道.......可是瀞儿恨我，那孩子就是因为恨我，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姚千羽泣不成声地说。
　　“千羽姐，你别再自责了。瀞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恨你的。”林旭东安慰她说。
　　姚千羽望着地面上的残枝败叶，无力地摇头.......娇艳的风信子正立在花架上迎风轻舞，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芬芳。
　　日期：2014-03-14 09:48:38
　　047
　　挂断电话，林炜东的头皮直发麻。他再三保证一定会去找千羽讨个说话，母亲才总算暂时罢休。不过，林炜东也没有完全相信母亲的一面之词。她说千羽对她傲慢无理，死活霸着瀞儿不松口。最后还冲她发了通脾气，然后就走了。
　　但就林炜东对千羽的了解，他不认为她是那样的人。不管怎样，他还是得去走走过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小时后，林炜东驱车到达中山路。他打开车门，一只脚刚着地，就看见千羽上了林玉颜的车。毫无疑问，这是自迎新酒会到现在，他遭遇的第二次“被抢妻”事件。
　　林炜东回到车里，呆呆地坐着。连根抽烟的兴致都没有了。就在这时，突然“嘭”地一声响，车身向前耸动。他不由得惊出身冷汗。
　　“对不起......对不起。”车窗边出现了一个卷发披肩的美女。她搓着手，连连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与适才那件窝的事情相比，这场微型车祸简直不值一提。林炜东发动引擎，踩着油门离开了。他从倒后镜里看到那个女孩儿跺了下脚，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去机场接了江阳，林炜东带他来到一间酒吧。 两个大男人各怀心事。江阳仍牵挂着母亲的病情。而林炜东的心事要复杂得多。
　　喝着之前存的洋酒。林炜东一句话都不说。
　　“天还没黑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显摆您老人家高山流水的侧面吗？”因为不在公司，所以江阳说话也很随便。

　　林炜东拿起杯子，跟江阳碰了一下。他问，“伯母怎么样了？”
　　江阳啜了口酒。摇摇头说，“只能慢慢养了。身边离不开人。”
　　“我不是让你晚几天再回来吗？”
　　“没事。我在家也插不上手。家里的事，都是我老婆在料理。我妈还担心我请假的时间太长，会被老板炒掉。”说着，江阳苦涩一笑。

　　林炜东拍拍江阳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别太担心了。江阳会意地点点头，说，“你怎么样？年过得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