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3-31 09:00:25
　　059
　　学校开学的前一天。林炜东照计划去接女儿和前妻。他知道前岳母不喜欢自己，于是就先到花店接了千羽。然后由千羽去楼上带瀞儿下来。他坐在车里等，看着千羽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周周说过的那句话。
　　“无论结果如何，她曾经受到的伤害都是永不磨灭的。”

　　看情形，好像是这么回事。
　　没过一会儿，千羽和林瀞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楼道。林炜东连忙钻出车，迎了上去。他蹲下身，抱住女儿的小身板说，“瀞儿，告诉爸爸，你想吃什么？”
　　林瀞耸拉着小脑袋，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像没有听他的话一样，眼睛也不朝他。女儿这幅样子，林炜东见了当然心里不好受。但是他在努力，在挽回。他目前能做的就是示好，尽量表现得像个爸爸。　
　　上了车。林炜东问，“去哪儿呢？”

　　“去嘉鱼楼吧。”姚千羽应了一声。
　　林炜东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对呀！瀞儿喜欢吃他们家的油焖大虾。我没记错吧。”
　　没人接他的话碴。千羽和瀞儿在后排，两个人一个在右，一个在右，摆出同样冷冰冰的面孔，各自望着窗外。至于她们心里在想什么，那只有上帝知道了。
　　林炜东系上安全带，眼睛看着后视镜里的妻女，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她们的伤害，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二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沉默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到达酒楼停车场，林炜东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他下了车，热情地牵着女儿的小手，带着她从酒楼后门进去。服务员问明了他们有定位置，就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小包厢。
　　三呈品字型围着小圆桌坐下了。林炜东坐在女儿的左手边，瀞儿居中，千羽靠右。服务员给他们分别倒了茶。接着拿出菜单，问他们想吃点儿什么？
　　林炜东把菜单递给千羽，“你看着点吧。”
　　姚千羽没接菜单，直接对服务员说，“来个油焖大虾，别放太多辣椒。”
　　“那给你们做微辣的好吗？”服务员问。
　　姚千羽点头说，“可以。”
　　林炜东记得千羽爱吃豆腐，就点了个家常豆腐。他还要了一条清蒸鲈鱼，姜葱炒螃蟹及两样青菜。还有瓶纯生啤酒。

　　服务员都一一记下了。她看了林瀞一眼，问，“要不要给小朋友点个饮料？”
　　林炜东这才想起来。他忙问，“瀞儿，你想喝什么饮料？”
　　林瀞刚才一直在玩她面前碗筷。她把筷子架在碗上，一会儿将它们分开，一会儿把它们合拢。另一只手，仍旧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听到服务员亲切的的问话，她也仍是一幅漠然置之，无所谓的样子。
　　“小妹妹，爸爸问你想喝什么饮料哦！”服务员站在林瀞旁边，弯下腰，笑着说，“姐姐给你拿草莓牛奶好不好？我们这里的好多小朋友都爱喝这种牛奶。”
　　林瀞微微地皱了下眉毛。收回玩筷了的那只手，放进了口袋里。
　　“小妹妹好酷啊！”比林瀞大不了多少的服务员，笑着给自己解围。

　　姚千羽对女儿这种表现早已司空见惯。她本以为女儿跟爸爸在一起时，能够有所改变。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对服务员说，“那就拿两只牛奶吧。热一热。”
　　日期：2014-04-01 09:33:46
　　060
　　服务员笑着答应。让他们稍等，菜很快就上来。然后就离开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压抑而沉闷的尴尬。林炜东咳嗽了一声，终究没说点什么。他用手撑着脑袋，手指悄悄地揭掉了伤口恢复过后的最后一小块痂。相较千羽和瀞儿那“什么都跟我无关”的神情，他简直是坐如针毡。
　　幸好这时包厢门打开了。他真感谢这位端着油焖大虾进来的服务员。

　　油焖大虾上了桌，林瀞的眼神儿才稍微活泛了一些。姚千羽拿起湿毛巾擦了手，夹起一只油光亮滑的虾，剥了虾壳，放到林瀞碗里。
　　林瀞拿起虾头，张嘴咬住肥美的虾尾。她的嘴巴有点儿太小了，虾身上的油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姚千羽抽出一张纸巾，擦去了女儿下巴上的污渍。这时，家常豆腐也被服务员端来了。林炜东见照顾女儿他插不上手，就用勺子舀了块热气腾腾的豆腐，放在了千羽的碗里。
　　姚千羽若无其事地吃着她碗里的豆腐。时不时抽出手，照顾一下女儿。看着她们吃得还算香，林炜东感觉挺好，心里也很高兴。他拿着杯子，自斟自饮。甚至有心满意足的感觉。离婚前，他有时也会带她们出来吃饭。可那时他没什么耐心，总是催她们快点儿吃， 吃完好走。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这顿饭能永远吃下去。
　　虽然一直不肯说话，可林瀞的胃口还不错。她吃了有十来只虾，两只螃蟹，还吃了野菜包子。见女儿打着饱嗝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林炜东急忙递了个湿毛巾过去。
　　林瀞抬起扑闪闪的眼睫毛，眼珠子从他脸上一晃而过。林炜东似乎从刚才的那个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是责怪？还是无所谓？他不大有底。
　　“太多油了。”姚千羽站起身，把女儿带到洗手间。
　　林炜东捏着湿毛巾，感觉到毛巾上的温度正慢慢变凉。

　　她们洗完手，重新坐回到桌子前。林炜东推了推自己的筷子，说，”千羽，你再吃点儿。还有这么多菜呢。”
　　“我已经吃饱了。”姚千羽说着就起了身。拿起放在旁边椅背上的大衣，用她专属的行云流水的动作扣上扣子。
　　林瀞又把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看样子，她也不想多呆了。
　　日期：2014-04-03 08:45:31
　　061
　　“这哪儿来的？”
　　林旭东满脸狐疑地盯着手里的一张画。
　　林炜东搓了把脸。“瀞儿留在我车上的。”
　　“你说，这画儿是瀞儿画的？”
　　那是一幅构图粗糙，色调晦涩的的画。阴冷恐怖之气跃然纸上。很难想象，它竟出自一个8岁的小姑娘之手。
　　“千羽姐知道吗？”林旭东问。
　　“我不知道。我估计是瀞儿故意放在我车上的。今天我去洗车，发现洗车工把它放在后排座位上。”
　　“这怎么能是瀞儿的画呢？”林旭东仍不敢相信。他盯着画面中那个手持长刀的黑影，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这几天，就她们娘俩坐过我的车。我总不能怀疑是千羽画的吧。”说着，林炜东起身走到冰厢旁，拉开门，拿了罐麦芽啤酒。他拉开易拉罐，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
　　“是不是该带瀞儿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林炜东无力的倒进沙发里，一手抓着酒，一手盖着脸。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回着女儿出生时的画面。
　　她那时候真小，只比他的手掌略大一点点。虽然身体瘦弱，可她的嗓门儿却异常哄亮。听护士说，她还没等屁股上挨巴掌，就哇哇大哭起来。林炜东不禁想：难道女儿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摊上了不负责任的父母吗？她是因为预见了生命的不公，所以才放声大哭的吗？想到这儿，他又往喉咙里灌了些酒。
　　林旭东沿着茶几边来回走动。他一直是千羽姐的忠实拥护者，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大哥这辈子都别再去招惹她。可眼下这个情况，明显是大哥和千羽姐离婚的事影响到了瀞儿。她极有可能得了心理疾病。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瀞儿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就要看大哥和千羽姐采取什么办法治愈她心里的伤了。
　　“三儿，你坐下。晃得我头晕。”林炜东挠着后脑勺，烦躁不安。
　　“不管怎样，还是先带瀞儿去精神科做个检查。”林旭东坐下后，咬咬嘴唇，说，“我们都是门外汉，在这儿瞎猜也不顶用。还是先听听医生怎么说吧。”
　　林炜东拿双手盖住脸。他摇着头说，“我不能......”他忽然仰起头，皱紧眉头说，“三儿，怎么会这样呢？”
　　“大哥，你先别急。”林旭东其实也心急如焚，但他得稳住神。大哥眼下是全乱了，他再跟着乱，那可就真乱了。他说，“这样，我等下问问朋友，有没有认识的精神科医生。”
　　“算了，我现在就去。”
　　“老三，你先别走。”林炜东坐了起来。他的心悬在半空，不踏实。“我是怕万一瀞儿真的.....我是说，万一瀞儿有什么。我和千羽复婚的话，会不会对她有帮助呢？”
　　“不是没可能。”林旭东的脑子还算清醒。他说，“瀞儿的性格像千羽姐，有事爱闷在心里头，心思又特别细腻。在她成长的岁月里，你也没怎么关心她。突然间，父母说要离婚，她肯定会特别伤心难过。心里的郁闷没有排解出来，长久地积压着，积郁成疾。可能是这些原因，才让她打不起精神。照我看这就是轻的。要是抑郁症的话，都有可能会自残。”

　　“老三，你可别吓我。”林炜东瞪着眼睛。
　　林旭东知道大哥的心结所在，他说，“大哥，你还是好好劝劝千羽姐。她还年轻，现在又是单身。身边有追求者一点儿都不奇怪。林玉颜我也知道，但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买几朵花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是在想......”林炜东挠了下后脑勺，说，“就算瀞儿没事，我也正在求千羽能原谅我。可你知道她那个人，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骨子里却犟得要命。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话虽这么说，可林炜东一想起千羽那被林玉颜搂着的美丽背影，像电影切图般"忽哧"闪进脑海。他这心里就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