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段琪钰,是在一辆狭窄的马车上。那时他十二三岁,面如白玉,剑眉星目。一身青色长衫,腰系一支玉箫,神情温和,有一丝温润之气。
第二面,是我在大街上被人调戏,见到他,忽然大哭不止。
他突然一停,猛地笑出声。“婉初公主不是一向恬静温柔吗?为什么在段某的眼中却这么顽皮呢?”
“我可以叫你琪钰哥哥吗?”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眼见到,便让我产生温暖的人。
他出神地看着我,仿佛过了一万年。“好!”
“只要好好调养,活个几十年也是没问题的。”他放回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我稚嫩的脸蛋微微地红。眼中倒映着他的面孔,温润如玉。
“婉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他突然说道,声音很轻,北风一吹就散了。
“琪钰哥哥,可以吹箫给婉儿听吗?”
“嗯。”他便抽出玉箫,搭在嘴边,清零剔透的声音便铺天卷地而来。时间仿佛禁止了。风吹起他两鬓的青丝飞扬,青衫广袖,一如画中的人儿。
我像一个尾巴,跟在他背后。央求他给我吹箫,又或者我弹琴给他听。有时故意弹错,让我给我纠正。他似乎也知道。那种黏糊,那种不自觉的黏糊。
那样繁华的闹市,明亮的灯光,热闹的人群,还有那条河上满河的莲灯。
再后来,母妃死了。
有人说,母妃是被下毒了。
有人说,皇后下旨不让太医院的人来看。
有人说,母妃鬼上身了。
有人说……
总之,母妃死了。
我出宫见过一面段琪钰,倚在他怀中,哭了许久。
后来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他,久得我的生命中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再见是六年之后。
“婉儿,我带你走!”
突然另一个人叫道,“你不可以和琪钰在一起?”
“不会的!不会的!”
“好吧。我愿尘封所有!”也承担不起现实的残酷!
举起那一碗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从此再不记得段琪钰这个人!
初见,我正被五公主踢打的不成样子。
因为阮流川,我深受二皇兄的照顾,在宫中的生活不再痛苦,保留了我生为公主的尊严。因为他,我有幸成为神医段无痕的弟子!
他说,“婉儿,今年我会把你娶进家门!”
我却看到,他迎娶了别人。
然后是风雪路上,他苦苦追寻,“婉儿,我不会放手!我不会放手!”
“是我!”他绝望地吼道,“是我叫人把易感染的病原带进烟城,一传十十传百,等他们全军覆没。”温润如玉的脸上竟露出残忍。
他看向我,满面痛楚,“婉儿……我不知他们会把你陷进去……”
我面露凶狠,眼前再不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而是我的仇人,“还有为我未出世的孩子!”
他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只是低声说道,“快跑!”
我远远地盯着澹台凌轩。
我是和亲的公主,他是重病的帝王。
我记起成亲那天的漫天钟鼓,想起自己的红色嫁衣,新郎时而是澹台凌轩,时而是阮流川,又时而是我想象中的段琪钰。
他说:“为了两国百年交好,也为了感谢婉初公主的救命之恩,择日大婚,封号婉妃。”
“十天还不够你反思吗?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他站在我面前,手紧紧抓着那支箭,血从他手上留下来。双目圆睁,满满地都是恐惧,表情有些惊恐,扭曲得分外狰狞。凌厉地喊道,“来人,抓刺客!”
帘幕低垂,窗外狂风大作。从殿内深处传来女人的娇呼与男人的喘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他猛地摇头,看向我的眼睛竟满是失望,不由分说,“你却还是逼死了她!你真是让朕失望至极!来人,把婉妃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去看!谁也不许求情,否则一同获罪!”
“婉儿,不许你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那绝望而又悲痛又霸道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飘来,我只觉心痛,心里的痛苦怎么也无法发泄。
文嬷嬷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我一软扑倒在地。她躺在那里,血像红莲一样蔓延开来,望着我还想露出安慰的笑容,却截然而止
他真的气极,双手紧扣住我的肩膀,“你清醒一点!文嬷嬷不会再回来了。朕需要给大臣一个交代,所以她只能死,必须死!”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递给我,我见过她佩戴在腰间,“今生,你若能见到他。请把这块玉给他,这是本宫初见他时,他掉在草原上的,一直珍藏,并告诉他,我凡和玉不后悔!”
他一把抱起我,往龙床走去,“再等等!朕一定不饶你。你这个小妖精!”
我送他至殿外,清晨的风吹得我头发四扬。他走出几步,又往回走到我跟前,嘱咐道,“婉儿,你快些进去。朕送完大军,就立马回来。等着我。”
他专注而又贪婪地看着我,“朕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他使劲楼住我,就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忽而又说,“只要婉儿好好的,朕……”未说完他已俯身颤抖地吻住我的唇,和着泪水,和着满满的苦涩,和着伤心与绝望,我们唇齿相缠。
“那我的孩子,究竟是谁害死的?”我猛地睁大眼,大声质问。
“澹台凌轩!”
“虽不是他直接害死,但他也算个帮凶。他早就算准我们以你为诱饵!”
“婉儿,你不要动。我爱你!我澹台凌轩爱风婉初!从一开始我就爱。你怎样折磨我都可以,婉儿,我求你,不要往后退!”
“不要!不要!婉儿!”上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就像失去配偶的公狼,半夜站在悬崖边上哀嚎。
失去的四年记忆,忽然一下子充满了我的头脑,一个又一个场景不断放映。我摇摇欲坠,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突然展现出来,连我自己都陌生。心中那些刻骨的痛开始遍布全身,我生命中的三个男人,却最终没有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漫无边际。
这一切需要从很远很远的故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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