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带着猎物准备献给檀石的父亲偏何。在大帐外正赶上檀石的正妻带着三岁的幼子来见爷爷。小孩子看见檀石，吵着从母亲怀中下来。刚要扑到父亲怀里，脚下一急，往前跌倒。檀石连忙伸手欲扶，却听到一声沉稳的声音说道：“不许扶！”。檀石赶忙住手，看着儿子在眼前摔倒。孩子倒地，哇哇大哭。
　　出言阻止的人是檀石的父亲偏何，偏何走到大哭的孩子身前。和颜悦色的说道：“投鹿侯，自己起来。”。小孩子看看没人扶起自己，乖乖不哭了，爬起身来。偏何一边拍着孩子身上的土，一边说道：“投鹿侯，你要记住，不要指望能依靠别人，只有一切靠自己，你才能成为鲜卑人的英雄。”，投鹿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一支数千人的兵马自东而来。领头之人面皮白净，身材高挑，头带一高冠，脑后坠着数条彩色飘带迎风飘扬，着实一个漂亮人物。身旁跟着一黄面肥胖之人，拿着马鞭为其指指点点。二人不时大笑，神态甚是得意。
　　“莫护跋首领，”，偏何远远向此人招呼道：“你可来晚了！”。

　　莫护跋紧抽几鞭，策马到偏何身前才下马拜见，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不晚不晚，我刚教训完高句骊人，还没休息就赶来了，只要没误了就行啊！”。那跟在莫护跋身后的黄胖之人也拜见了偏何道：“西拉木见过大都护。”。大都护乃是汉廷给予偏何的封号，偏何甚是喜欢别人如此称呼。
　　果然，偏何开心大笑道：“莫护跋头领，你这顶漂亮的高冠一定又是西拉木找来的吧，他可真是你的好帮手啊！能不能让老夫欣赏一番呢？”。莫护跋得意的把高冠取下交给偏何说道：“这叫慕容冠，是西拉木从棘城的汉人那里给我找来的。我天天戴着，现在族人都叫我慕容了。”。
　　耿恭一时好奇这顶高冠，却又不通鲜卑语言。扭头问檀石道：“这是什么人？这个冠叫慕容吗？”，却见檀石脸色铁青，眼中怒火欲喷。
　　耿恭吓了一跳，用手拉了一下檀石。檀石反应过来，看着耿恭。耿恭又问了一句，檀石才低声答道：“棘城的汉人把这叫做步摇冠。”。范琥在一旁听见，“兹”的轻笑一声，说道：“走路一步一摇，怪不得叫步摇。”。檀石又道：“莫护跋是东北夷人，十年前才向我父亲归附到鲜卑部。他们的话中把步摇读作慕容。这帮畜生，戴上帽子也变不成人。”，说到后来，言语中满是愤恨。耿恭自与檀石相处以来，见他彬彬有礼，有如一个饱读诗书的汉家才子，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神态，一时惊讶，不敢再问。范琥却又问道：“这畜生怎么了？”，檀石没再回答。

　　只听偏何还在与莫护跋交谈道：“头领可有老大人的消息。他也赶来吗？”。
　　檀石此时已复常态，逐句给耿恭翻译话意。说到此处，解释道：“老大人是鲜卑各部对拓拔部头领拓拔推寅的尊称。年已八十外，还在骑马打仗。”，耿恭和范琥一齐伸出舌头，说不出话来。
　　莫护跋答道：“老头子本来已经上路了，路上发现了一个什么‘嘎仙洞’，说有神迹，要建造石室拜祭仙人，派人来通知我说他不来了。这老头，日思夜想的就是找他的继位之人。什么仙啊，神啊的，最是相信不过。我看这老头早晚要疯掉。”。偏何见莫护跋言中对拓拔推寅毫无敬意，心中暗恼其骄横至此。不再说话，只是做个手势请他进帐。

　　檀石几步迎上莫护跋，满脸含笑说道：“恭喜头领有了姓氏，慕容莫护跋，嗯，不错不错。从此可以做人了。再戴上这顶步摇冠，真可谓是衣冠禽兽了。”，说的却是汉语。
　　莫护跋听不懂檀石说些什么，见他满脸堆笑，言中又提到慕容。料想是在夸赞自己的步摇冠神气，也笑着道谢。此时，莫护跋身后的西拉木上前附耳给莫护跋说了几句话。莫护跋脸色一变，拔刀砍向檀石。檀石早料到此，也抽刀迎上。二人身手都快，霎那间已过了十几刀。
　　偏何听见檀石嘲骂莫护跋，心知不妙。赶紧大喝一声：“住手！”。帐外的偏何属下俱拔出刀来。莫护跋跳开一步，住手不斗。偏何摆摆手让众人收刀入鞘。上前拉住莫护跋连声道歉：“小儿无知，冒犯了头领。望头领看在老夫面上，不要与他计较。”。又回头呵斥檀石道：“还不给莫护跋头领赔罪！”。
　　檀石并不理会莫护跋，把刀往地上一插，回身上马离去。莫护跋也一跺脚，回头吩咐西拉木道：“就地扎营。”，也翻身上马，对偏何说道：“明日大会再来拜见大都护。”。
　　直到晚间，檀石才与满勒来到耿恭和范琥帐中。耿恭正为白日之事与范琥讨论，一见二人来到，开口便问：“檀兄何时与那慕容结下仇怨？”。檀石恨恨说道：“我与他无仇，只是这个畜生，尤其是那个西拉木，我决不容他活在世上。”。范琥“呀”道：“这还没仇？”。檀石就势一坐，说道：“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帮畜生如此灭绝人性，就不怕断子绝孙，全族尽灭吗？慕容，慕容，我看他慕容子子孙孙终将有一天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其余三人听到檀石如此恶毒诅咒，心头都是一惊。还是耿恭先问道：“有何缘由，檀兄倒是说个明白啊！”。檀石神情激愤道：“我汉家文明远播四海……”，突然顿口歉然道：“我在洛阳呆得太久了，一激动就忘了自己是鲜卑人。”，有此打岔，檀石平息了一些，停了一会又继续开口，语中仍是带着愤愤之声道：“青天之下，从未闻此兽行。这莫护跋远击高句骊，竟听从西拉木之言，沿途掳获数千女子。白日洗衣做饭，夜间奸淫蹂躏。”。

　　三人听到此处，愤然骂道：“真是禽兽行为！”，檀石骂了一句，又道：“还有令人发指之事。军中缺粮之时，将这些少女任意宰杀烹食，呼为‘两脚羊’。围城三两月，数千女子被吃得干干净净，城外碎骨残骸堆积如山。”。
　　耿恭听到这里，跳起大叫一声：“我去杀了他！”。范琥和满勒也跳起身来，尤其范琥手快，已经抓起一把刀来。两人怒声喊道：“我也去！”。
　　檀石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听我说……”，示意三人坐下后才又说道：“我和满勒兄弟已到莫护跋营地探视过，估计只能对一人下手，你们说，是莫护跋还是西拉木？”。满勒抢先说道：“打蛇打头，当然是莫护跋。”。耿恭却说道：“最该死的人是西拉木，我看咱们就杀了他。”。檀石也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范琥又跳起身来，叫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一刀杀了那个西拉木！”。耿恭拉他坐下，恨恨的说道：“一刀杀了还真是便宜了他。”。

　　檀石也道：“正是。”。
　　满勒突然露出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我有一个好办法，杀了西拉木，还要给莫护跋一个教训。”，见三人认真看着自己，满勒才收住笑脸，说道：“咱们去弄口大锅，把西拉木抓来煮了，送到莫护跋的营地……”。范琥一拍大腿叫道：“好办法！要他知道厉害。”。檀石也叫道：“对！就这么办，要让莫护跋知道，吃人者，人恒吃之。”。耿恭也拍腿叫好。四人顿时情绪激昂。

　　范琥问道：“哪里去找这么大的锅呢？”。檀石一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军中大锅最大的可煮整牛。”。耿恭笑道：“西拉木那肥胖身子，只怕不比整牛小多少。”。
　　四人极为欢愉，相视大笑。
　　日期：2009-12-04　10:1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