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裤子我穿了好久，穿到后来裤子的波勒盖儿（bēle gàir 膝盖）处已经倒了绒，屁股胆子那地方也磨得泛了白，可我一直没舍得扔，即使到后来我一个人跑到南方闯荡，其它东西我统统舍弃了，只穿一身衣服出来，而裤子就是母亲送我的这条。我想，虽然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它倾注着母亲对我的牵挂和爱，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我走多远，它都是一件值得我永远珍藏的东西……
　　事实上，我们全家人几乎都不亏欠吴箐什么，感情上我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她也挑不出母亲什么来，石慧和石谨更不是那种不通事理，没事挑起事端的人。吴箐之所以反复无常做出让人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总结了一点儿，那就是她没班上在家闲的，人要闲到了无饥六受（因不堪忍受而痛苦，不安）憋的难受的时候，情绪上就容易波动，遇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想找借口发泄，所以她经常没事找事甚至无理取闹也在情理之中。这么一想，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母亲为她调换工作这件事上，因为我觉得，有了一个称心的工作，她的脾气还有对我家所有人的态度，或许会有所转变吧。

　　日期：2014-03-27 22:06:47
　　虽然，我的这种想法简单而直接。
　　天彻底冷下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开始有霜冻了，母亲的腿伤好许多，可以扔掉拐棍儿走路了，她便开始为吴箐和石谨工作的事东奔西走，费了不少口舌，说了无数小话，当然也付出了一些钱物，终于，吴箐如愿的被安排到新成立的电子器件厂上班，石谨则被安排在母亲的单位做了一名仓库保管员，她是接了母亲班才得以被安排上的，这就意味着母亲为此付出了提前退休的代价。本来她还可以再干两年的，但那时母亲的单位人员卡的很紧，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想安排石谨，母亲就得走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母亲也是考虑再三，为了让大家都满意，最后做了这样的选择。

　　刚下来的时候，母亲对我和石慧这样说：“也一把年纪了，退就退了吧，只要你们大家都可了心儿了，当妈的也高兴，早点退下来，正好在家替你们照看孩子，哄哄孙子和外孙女儿玩，也挺好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可我和石慧都看的出来，其实母亲的内心中，还是留着几许遗憾，几许不甘……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吴箐本人，调换到新的行业和单位，为了这一天，她可以说在无所事事中煎熬了三年的时间。巧的是，新单位刚上任的陈厂长，正好是母亲以前的同事，还属于下级，在一起共事那前儿，因为年轻，母亲曾经没少给其关照，所以，他也算从母亲这块儿得到过点水之恩，因为这层关系，吴箐还被安排到了检验科，做电子元件的检测工作，这和以前在纺织厂挡车工的工作比起来，无论工作环境和工作性质都发生了巨变，完全可以说是脱离的苦海。以前上班，系着白围裙戴着白帽子，车间里头不仅闷热难耐而且震耳欲聋，据说在那干上一段时间的人，再出来的时候，嗓门都大了，耳朵被震背了。这还不算，棉花阮子（niáo huαrǒngzi）漫天飞舞，连她自己回家都说，每次在那干八小时活，出来的时候，连裤裆里都是棉花絮子，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但足以说明环境的恶劣。除了环境让人没法呆，工作强度也大，在车间里一个人看十二台纺车，在那么个狭长的空间里每天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手也不能闲着，累积起来每天要走上几十里的路，还要倒夜班。新的岗位就不同了，工作环境舒适而安逸，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室里，偶尔操纵一下检测仪器，填写下检验报告，更多的时间是在那儿和同事天南海北家长里短，领导不在的时候，还可以偷偷摸摸的打打毛衣干干私活，这种天上地下的改变，是吴箐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的……

　　日期：2014-03-27 22:54:10
　　吴箐上班以后，我们俩的生活状态可以说都发生了微弱的改变。
　　我这边因为母亲退休，天冷的时候，我干脆就把彤彤送到母亲家住，有时一个星期也不接回来，这样除了能给我减轻一些带孩子的辛苦以外，工作之余也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而吴箐那边正好相反，上班以后，她结交了一些单位上的同事，经常打打麻将，或者出去聚聚餐，还是活的有滋有味了，自然的，在家呆着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虽然说吴箐打那以后没再怎么挑姐姐石慧的刺儿，但为了避免再次触碰到她哪根敏感的神经，在处理自己和石慧的关系上，我不能掉以轻心，而是小心翼翼，以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石慧有了孩子不久，姐夫清远的部队因换防，到大连那边驻扎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照顾女儿贺贺，也怪可怜的。不过因为是军属，学校特意照顾她，分了一个平房给她，虽然只有一间也很旧，但就在学校附近，上下班很方便，总比租房子要好。
　　记得有一天我到母亲家看彤彤，那前已经快上冻了，母亲跟我说石慧住的那房子很冷，炉子不好烧，炕不热不说，年久的窗户哪哪都是风，不但石慧受不了，小贺贺也遭老罪了。我听了以后，心里便不安了，那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呀，按理说我这个做弟弟的，看到姐姐娘俩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煎熬着，早就应该帮一把，可以前有吴箐在那挡着，我总是迟迟疑疑的。可这次，我再也坐不住了，于是等到了礼拜天，跟吴箐撒了个慌，说自己要加班，还告诉她中午不回家吃饭，从她那要了十块钱，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吴箐面前编瞎话，灵感来自于肖锋那次给我传授的经验，虽然说出来的时候自己感觉脸上发烫，可吴箐并没有察觉，为了这个我一路上都有些沾沾自喜。

　　从家出来，我先到单位拿了些八分钉子，用一些做模型锯下来的边角废料破了一些窄木条，又到炼铁的冲天炉班要了半袋搅拌好的耐火泥，骑着车大摇大摆出了厂北门，门卫的人看是我也不问，那时厂子还没改制，属于国营的，管理很混乱，上上下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往自己家划拉东西，门卫那些人因为也经常到我那里要这要那的，早就熟悉了，这也叫相互利用，互通有无吧，比起用汽车往出拉东西的，我这纯属小打小闹。

　　日期：2014-03-27 22:55:04
　　带着那些东西，外加一把羊角锤，兜子揣着仅有的那十块钱，到市场上买了五米塑料薄膜，一切备齐了之后，按照母亲告诉我的具体位置，我知道了石慧的家。
　　从姐姐搬来这新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搬家的时候我想来帮忙了，可姐姐和姐夫都说不用我，那时清远的部队还没开拔，他说这边的人谁也不用，部队上有车，叫一帮战士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搬完了。我知道清远那时之所以婉言谢绝我的好意，也是考虑到吴箐的原因，他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避免引起我和吴箐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这事儿，我一直觉得愧欠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