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人家之岔道》
第2节

作者: 墨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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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次有人夸我。这话还是连中那晚上,揣着芝麻饼来找我时告诉我的。连中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没有忘记和我分享那个芝麻饼。连中还告诉我说,他爹老连说了,今年过年的时候,给连中多买两个冲天炮。连中不爱吃不爱穿,就喜欢过年过节时多放些鞭炮。似乎他一辈子就图个这。
  当时我吃着芝麻饼,心里就盘算怎么替连中出这口气。连中的奶奶这么瞧得起我,连中挨打了还不忘分饼子给我吃,这该是什么样的阶级兄弟情谊啊!我不揍小虎一顿,不把这小子揍得长记性,我就对不起这奶孙俩。
  日期:2013-06-18 09:43:05

  机会很快到来。这年腊月初七晚上,枫香坪下了一场掩盖天地的枕头雪。枕头雪也是我们枫香坪的土话。就是说大清早男人起床了,一看屋外千里冰封,知道这一天做不成事了,索性扭头回床上,抱着堂客继续睡觉觉。我们枫香坪的男人,都管自己的老婆叫堂客,字面意思大约是对自己女人要相敬如宾。其实我们枫香坪的男人,总有一部分人喜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总喜欢偷偷在外面打野食,我们管这种行为叫找野堂客。把野男人和野堂客在床上做的那种事,称作打皮绊。从字面意思上看,估计是暗示男欢女爱时那种摩擦的乐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少不了我,我少不了你,皮肉之乐不分彼此,皮肉之乐彼此不分。

  打皮绊是一种古老的行为,也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我也不提倡,但也杜绝不了。因为打皮绊是句土话,在全民都说普通话的大环境下,现在  知道这个词的人都不多了。但做或想做这种事的人照样存在,且永远存在。
  枫香坪每年都要下几场这样枕头雪。这样下雪的后果是,来年会有几批小孩扎堆的来到世上。后来计划生育抓得紧了,常有育龄妇女,春节后扎堆去镇卫生院打胎。这些嫂子们说说笑笑满面红润的去,过两天天捂着小肚子,小脸惨白瓜兮兮的回来。回来后个个埋怨自家的男人,说男人是哈醒包,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女人的身子。有良知的男人皆一脸讪笑,挨骂挨得心甘情愿。脸皮厚的嘴巴臭的,被堂客骂着急了的男人就反驳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快活了的,你要是不快活,还能依我?

  大人懂事,知道抱着女人睡觉。小孩不懂事,只晓得玩,也不怕冷。雪一落下来,个个忙着在空地玩雪。打雪仗是初级的游戏,堆雪人比赛才是最精彩的。说是堆雪人,其实也可以堆其他的东西,比如连中,他可以用雪盖起成一座宫殿,宫殿里有楼台庭院,有花草虫鱼。这些小孩中,就我的技术最差,堆什么不像什么。
  初八这天一大早,我们照例堆雪人。连中这天不在,去他舅舅家玩去了。我们一群人开始比赛。其他人把我的作品一看,在王小虎的带领下,拍着巴掌唱:
  下雪了,堆雪人
  二丫堆的是公主
  小虎堆的是财神
  还是满斗手艺高
  宫殿砌成了一座坟

  ……
  他们这是在嘲笑我的无能。我当然不服气,打嘴仗又不是我的强项,见他们越唱越带劲,我心一横,干脆褪下棉裤掏出小鸡鸡,在女孩子的尖叫中,怒气冲冲的对着他们的雪人撒尿。看着这些白色的人儿身上,多出一串串的黄项链来,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日期:2013-06-18 09:46:26
  一泡尿不够,我就想回家喝几杯水,然后继续搞破坏。但枫香坪的儿们都是有个性的,他们不会纵容我的暴行。马上有几个小孩过来揍我。那时候的我很瘦小,不像几十年后,一脸的横肉,一身的戾气。我很快被大伙儿按在地上,如果连中在,我也估计不会挨打。王小虎这家伙心狠,专冲我的脑袋踢。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我都要遇到,只是次数不同。我挨打已经习惯了。

  我的鼻血欢快的流了下来,等我发狂般的爬起来了,打我的人除王小虎外,都跑了。我把鼻血都抹在在他们堆的雪人身上……几十年后,每当夜深人静,我独坐在沙发上,反思自己脸皮为什么这么厚的时候,就会把这一切归结于小时候的挨打。天天打脸,脸皮想不厚都不行。凡事都是有因果的。
  王小虎没有跑,他气势汹汹的叉腰对我说:“满斗,你再乱搞,我还揍你!”
  我这时候头脑很冷静,凭力气,我不是小虎的对手。这家伙比我大一岁,人高马大的,自称学过少林拳,经常在我和连中面前耀武扬威。上次打过连中一回,今天又欺负到我头上,决不能就那么便宜了他。
  我就想起身边枯树洞里藏着的那块火砖来。这块砖头长二十四公分,宽十二厘米,厚一寸八,足足四斤半重,是三组的泥瓦匠老朱烧制的。我们枫香坪都习惯起土坯房,很少有人用砖起房子的。老朱是烧瓦时,要用火砖头封窑门。所以说这种砖头数量有限。我是图新鲜从老朱家偷过来练劈空掌的,平时藏在树洞里。
  今天揍小虎一顿那是必须的。一半为连中,一半也为自己。我没有冲动,我在等待机会。先是默默的在树洞边蹲下,擦脸上的雪。趁小虎不注意,把砖头攥在手心,背在身后。小虎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晃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我忽然用手一指他的后面,喂了一声。小虎习惯性的扭头去看,我一跃而起,抡起了砖头,照他脑袋拍去。小虎一回头,嘴巴上挨了一下。

  小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我咂了一砖头。砸在嘴上,掉了一颗门牙,满脸是血。我以为小虎会和我拼命,心里还有点害怕,正准备逃跑的时候,没想到小虎先我一步跑了,哭爹喊娘的跑回家找他爹妈告状去了。
  王小虎的妈那也是狠角色,吵架是出了名的。有一次邻居家老田的鸡母,把小虎家的青菜啄了,小虎的母亲堵住老田家的门,连骂了三天两夜,把自己的嘴巴都骂歪了,还惊动了村长老秦,在村长老秦的调解下,邻居陪了小黑家三升半包谷,外带五十一块七毛钱的医药费。按说拿到医药费,就该去村医务室,找眨巴眼医生老郑抓药喝,可小黑他妈偏不,在家里干熬着,熬来熬去,终于熬成了个歪嘴。哪怕这样了,小虎他妈还嘴硬,逢人就说歪嘴怎么了?歪嘴的和尚还念正经呢,我这样又不影响吃饭吵架。

  日期:2013-06-18 09:47:10
  小虎他妈是有名的悍妇,我妈也不是善茬。两个女人彼此不服气久矣,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分出胜负来。这次终于逮着机会了,两个女人从中午一直吵到下午吵到黄昏,直吵得口沫横飞,日月无光。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真是棋逢对手帅遇良将,懒媳妇遇到了臭婆娘。两个高手狭路相逢,现在都有些口干舌燥力不从心。眼看这架吵得无趣,小虎子的爹跑来帮腔。他找我爹,非要我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样子,我爹不给他个说法,说不定两个男人要打架。围观的群众,都希望两个男人打起来。枫香坪今年还没有人打架呢,看戏不怕台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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