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笛微对钱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对一个傲气十足的家伙,有求于它,又讨厌它的盛气凌人,讨厌人们对它的卑躬屈膝,从来没亲近过它。记得当年去兵团,妈妈给了5块钱让路上花。不会花钱的笛微,一路上看同学们买羊肉串,买烤馕,买头饰,自己都没兴趣,把那张崭新的钞票夹在《悲惨世界》里,直到钻进地窝子翻开书才发现这张大书签。农场一直拖欠职工工资,28元的工资也不能准时拿到手,吃饭到食堂打白条,买牙膏肥皂日用品也到小卖部打白条,货币显然在这个近乎供给制的地方失去了效力。以后的岁月家庭财政部长是丈夫,花钱都是丈夫的事,连买衣服也是丈夫跟着结账。
钱的魅力在林笛微脑子里没有那么突出,那么直接。她对金钱比较赞成一种说法:“金钱是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能够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巴黎的日子让她感觉一条崭新的路在面前展开,有种希望在召唤,她希望把金钱当成自己飞翔的翅膀,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
“间隔年”——林笛微突然想起一个词,英文Gap Year。那次儿子读一本外文杂志,指着一篇文章让她看,她竟然记住了挺陌生的这个词。
间隔年是指,从循规蹈矩的生活中抽离出来,踏上间隔年旅程。大多指年轻人从学校毕业之后,正式踏入社会之前,做一次长期旅行,通常一年左右,体验不同地域的生活方式。间隔年的理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都尝试着按下人生的暂停键,到不同地方走走看看。
此刻林笛微想自己也应该过一个间隔年,和以往生活道个别。她厌弃了往日的生活。每天开车在拥挤的路上蜗行,匆匆的人流不知奔向哪里,只知道为了糊口,埋头奔波。走进研究院大门,那个不老不少的看门男人睡眼惺忪中闪着色情,让人讨厌,如粘在身上的鼻涕;那个木脸书记,职业就是找人的麻烦,让你难受,路中间的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感觉他的坚硬,又无可奈何。无聊的会议,一张张呆滞的面孔,正襟危坐,掩饰着昨夜见不得人的猥琐相。为了开会而开会,职业性的开会,为了一切不正常而正常。谁也难以破坏的秩序,打不破的惯性,都在惯性的滑梯里下滑着,耗费着生命。
应该走出小圈子到更广阔的世界,站在高处鸟瞰这个山峦起伏的大地,看看自己过去只是龟缩在大山的褶皱里,世界是什么样,人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如何生存,别人如何生活,那些艺术大师思想大家如何悟透生活的真谛。
翌日林笛微给苏令烟打电话,电话里苏令烟直截了当地阐明自己的看法:“如果过去我们是平等的,那么现在天平已经倾斜了,金钱会把人引到一个新的生活层面,对于你和我都是未知的。我的生活正如李玉和的唱段,——无产者一生奋斗求解放,穷困的生活几十年。求解放,就是求自由,不束缚自己,自由自在地活着,我已经习惯,不想到异国他乡过另种陌生的日子,更不想让人说我吃软饭!”
日期:2012-08-21 15:48:19
林笛微说:“知道你君子固穷的酸文假醋,虚伪透顶!也罢,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分手吧!顺便告诉你,从明天起我的间隔年计划开始实施。”苏令烟问什么叫间隔年。林笛微简单介绍了一下,并说准备利用这笔资金周游世界,从巴黎起步,第一步向卢浮宫进发。她记得苏令烟非常向往卢浮宫,曾说过这辈子临死也得去一趟。电话那头果然声音提高了八度:“好啊,间隔年好,这个想法很有创意!”
“我准备聘请一位艺术导游,必须深谙艺术,陪我参观卢浮宫,给我讲解,还得陪我吃饭休息。招聘事宜已经登报,应者纷纷。”
“我应聘,我应聘!此职位非我莫属!”苏令烟急促地说着。林笛微抿嘴乐了。
一个月后,一天林笛微突然接到巴黎机场一个丨警丨察的电话,说有个犯罪嫌疑人自称是您的未婚夫,请您来一下辨认。林笛微一下子意识到苏令烟惹麻烦了。
本来苏令烟委托跆拳道馆的韩国老板办理出国手续,一切很顺利。林笛微听了很高兴,说到机场接他。苏令烟说不用,韩国老板安排巴黎分馆有人接,都说好的。林笛微想想也没勉强,那天莫里哀正让她到银行办手续。
后来才知道,韩国人误了车,把个苏令烟干在机场,动也不敢动,苦等那个高丽棒子。他的样子自然引起丨警丨察怀疑,一个铁青下巴的胖丨警丨察,粗暴地把他带到机场的一个类似派出所的地方。胖丨警丨察对他推推搡搡,还在他面前把铮亮的手铐弄得哗哗响。
苏令烟心说真他妈的跑这儿受洋罪来了。自己法文英文都不懂,没法回答胖丨警丨察的讯问。胖丨警丨察把他的皮箱打开胡乱翻着。看见几本卢浮宫的画册,还有笔记本,打开一看居然画着详实的卢浮宫鸟瞰图和路线图,更加引起怀疑。美国九一一刚发生不久,西方世界草木皆兵,严防恐怖主义分子。胖丨警丨察见苏令烟黝黑的皮肤,怀疑是阿拉伯人。他让苏令烟立正靠墙站着,上下搜身。苏令烟哪吃过这套,莫名的侮辱,牙齿咬得咯咯响。
苏令烟双手向他比划着,解释着,无奈语言不通,两人都是一头雾水。苏令烟忽然灵机一动,在桌上抓来纸笔,画起来。先画了个天安门,再画个巴黎埃菲尔铁塔,中间连了一个箭头。箭头这端画着自己提着箱子手捧鲜花,另一端埃菲尔铁塔下一个美女咧着嘴张着手臂。他又在下面画了个手机,写了一串阿拉伯数字。
胖丨警丨察歪着脑袋看着漫画,苏令烟又比划了一通。胖子才点了点头,按那串数字拨通了电话。
林笛微和莫里哀开车到了。路上林笛微说是自己的未婚夫被丨警丨察扣押了,让帮忙。听说是未婚夫,莫里哀挺失落。
日期:2012-08-21 15:49:15
到了丨警丨察局,莫里哀一通法语,让那个胖丨警丨察一脸凶相变得柔和了许多,胖肉哆嗦着,强装笑颜。林笛微用英文说,他是我的未婚夫来探亲,你没根据乱抓人,我们要控告你的。丨警丨察抄起苏令烟的卢浮宫路线图说怀疑他是恐怖主义分子向卢浮宫下手。
林笛微向莫里哀说了自己的旅游计划,莫里哀又向胖子解释了一通。胖子才走过去,和苏令烟握手,一个劲说误会。林笛微翻译给苏令烟,苏令烟骂着,王八蛋!说个误会就完了吗?
丨警丨察听到王八蛋,王八蛋的话语,问林笛微是什么意思,——“法国丨警丨察”的意思,向你问好呢!笛微嘲讽着。
莫里哀知道现在的反恐形势,控告丨警丨察也是麻烦事,说不定苏令烟赴法手续未必没有瑕疵,真一较真怕有麻烦,干脆打个圆场。
他把丨警丨察和苏令烟都拉在一起,让他们又握了握手。胖丨警丨察也陪着笑脸一直把他们送出院门。林笛微说不打不相识,以后成了朋友了,指着苏令烟对胖子说,他是跆拳道教练还能教你几手。
胖丨警丨察挺高兴,说喜欢跆拳道,正想拜师傅呢。
苏令烟一肚子气,见前面一片草坪说,我现在教你两手看家本领,说着拉胖子到草坪上。胖子还没站稳,苏令烟一个扫堂腿就把胖子撂倒在地。然后把胖子拉起来,神秘地说,这叫扫堂腿,很厉害的。接着又一拳捣过去,胖子立刻鼻子滴滴答答的流出了血。苏令烟用手绢给他擦着,笑着说,你反应迟钝,有机会再学吧,我免你半价学费。
(本章结)
日期:2012-08-24 14:13:59
十二,夜探卢浮宫
——“黄昏的卢浮宫像座金子城堡,
庄重肃穆,一派帝王气象,居高临下,俯视群小。”
铺成扇面的法律文本,林笛微顺莫里哀手指的地方连续签字,莫里哀捧着文件歪头欣赏龙飞凤舞的中国书法。之后两人喝普洱茶。
莫里哀说,“你的朋友苏令烟先生有暴力倾向,很危险!”
林笛微知道他说打胖丨警丨察的事,脸一沉,”受了侮辱,不该反抗吗?”
莫里哀耸耸肩,用法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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