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磊爱打架。闲着没事就坐学校操场边的栏杆上,看过往的同学,看着看着就喊某某到面前来,对方来至跟前,问有事吗?周磊说看着你像欠揍,说罢,泰山压顶兜头就是一拳,对方一般总是干干净净地过来,披红挂彩地回去,让我特过眼瘾。
为打架这事,周磊没少挨训。每次去家里找他,三回中有两回会碰上他在罚跪:裤子卷起,露出膝盖,跪在搓板上,他父亲坐在屋里,一边揉着面,一面训斥他。周磊身体稍有弯曲,他父亲就走出来,拿着擀面杖一指:
“跪直了!看你长不长记性!”
现在,没长记性的周磊又想揍谁呢?
周磊没有回答,带我来到他们家属院的公共厕所外,似乎很期待。厕所味道不雅,绿头苍蝇不时来送飞吻。强忍恶心,再次催问到此何干?周磊朝对面一努嘴。顺势看去,是和周磊同院的庞明华低头走过来。
庞明华和我们在一个学校,刚刚读初二。此君苗条之极,一米七几的个头,仅五十多斤体重,一阵疾风都会带他环游世界,且皮肤极白嫩,堪比女生,人送外号“竹竿美人”。
“竹竿美人”进了厕所,久久不见出来,我问周磊那个小子是不是也在里面摸鸡巴玩?周磊冷笑一声,下嘴唇向上一吹气,额头一绺头发飘飘洒洒扬起来,借势一甩头,要多潇洒又多潇洒!(这个动作,我羡慕得要死,最初和他结为死党就是被这一动作所吸引,也特想潇洒一回,但甩得不得要领,把脖子弄得落枕,歪歪了三四天,只好含恨放弃)轻声示意悄悄进去。
等到做贼样地猫进厕所里,我恍然大悟
八十年代的单位公厕一般都是男左女右,中间一堵墙,下面坑道相通。日久天长风雨侵蚀,隔断墙墙体的砖块或松动或残缺,就给了那些下流之辈有机可乘。
不要脸的“竹竿美人”就找到了这样一个小洞隙,正撅着小屁股往女生厕所里偷窥。
“这小子看上去很斯文啊?怎么心里这么龌龊?”
周磊没有回答,问我:“可恶吗?”
“真想嚼吧嚼吧吃了他,过一晚上再拉出来,让苍蝇下上蛆。”
周磊一撇嘴:“没你狠。够恶心!哎,你说,他看到了没有?”
“不管看到没看到,初衷就是肮脏!你忘了强奸未遂不是也判刑吗?”
——暑假前全县召开公审大会,学校组织我们去参加受教育。宣判中有一项罪是强奸未遂。当时我还问周磊什么是强奸未遂罪。周磊略一皱眉,说就是裤子已经脱了,鸡巴还没插进去。周磊能这么形象地解释,我很佩服他,但想了想又嘟囔了一句:
“那可够冤的。”
“冤个屁!该摸得也摸了该看的也看看了。”周磊说。
我点头称是。
现在,周磊说:“那我还是揍他一顿吧。”
我咬牙切齿:“你进去吧,我在这里放风!”
周磊走进去,里面随即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响亮利落,听着就那么痛快,夹带着“竹竿美人”变了调的哭喊:
“我腰带掉坑里了我腰带掉坑里了。”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大夫向厕所走来了,我急忙鼓气腮帮子,吹口哨发暗号:有情况!撤!
我敢断言,“竹竿美人”打心底感谢那个老大夫,因为周磊要再不收手,他只好趴到坑里躲着了,那他可就成了“臭美人”了。
我们若无其事地和穿白大褂的老者走个迎面,周磊还谦卑恭良地冲老者点点头,叫了声什么伯伯,而后,和他擦肩而过,迅速溜出医院大门,来到城外的水库堤坝上,扒光了所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去,畅游了一个来回。
光溜溜地仰面并排倒在库坝上,我问周磊竹竿的家人会不会去找他算账?周磊说他不敢,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谁都怕抖搂出来呢。
天空中飞过一架飞机,牵出长长的一道线。
周磊一脸向往地问,不上大学能当空军吗?我不置可否,但还是肯定地回答说能。要说不能,周磊一定会失望,我可不想让好朋友心里不舒服。周磊又说,早就发现竹竿每天都借蹲坑之便对旁边的女厕进行偷窥,一直没有这么强烈揍他的愿望。
怎么现在有了呢?我问。
“郁闷呗。”
周磊坐起身来,从裤兜里翻找出一支烟点燃,猛抽几口,烟雾缭绕中,一脸少有的忧郁: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读高中了。”
好像坐在了蝎子尾巴上,我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问为什么?
“我爸不让我上学了。”
日期:2012-09-11 21:56:10
二
初中的生理课老师是一个张姓年轻少妇,慈眉善目,轻声细语,每次上生理课,都不讲课,而是让我们自习,自己则坐在讲台上打毛衣。张老师手头有打不完的毛衣,大大小小,林林总总,色彩斑斓,初中三年,无论她在校园里何时何地出现,手指头一定是在上下翻飞着打毛衣。不过非常奇怪的是,她从未穿过一件毛线物品。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大方得体的着装,绝无一点毛线物件,似乎和毛线有仇!她整天织的那些毛活到底都到哪里去了呢?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有人猜测是送人了,可又有多少人让她送呢?还有猜测就是她把毛活都卖了,补贴家用,那得挣不少外块啊?更有人推断说,她是一个收藏癖,说不定在她家的某个屋子里放了满满一屋子毛织物件,每天她都会坐在这些毛织物件上如醉如痴,甚至和她男人干那事都倒在这些物件上面。张老师坐在讲台上面聚精会神神采飞扬地穿针引线的时候,我们在下面根本不学,撕下课本,折叠成大大小小的飞机,做好标识和记号,下课后去操场上放飞比赛,生理知识就这样被升向了天空。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我的单纯,也就是幼稚。第一次遗精后,颇觉神秘,也颇为忧伤,一边扔飞机一边小声向周磊现在是不是还尿床?周磊一脸诧异,很是慎重地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
“尿床?”
我点点头,万分伤感。因为这已经是我本周第三次尿床了。
周磊把我的话又做了一番拆解:
“就是睡觉的时候小鸡子排泄在了被子里吗?”
我再次点点头,十分难为情。十五六岁了,居然还尿炕,多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啊!
周磊掰过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我是一件刚刚出土文物一样,随即他一阵爆笑,边笑边跺脚,还捧着肚子。
日期:2012-09-11 22:28:02
旁边几位女生正起劲地跳橡皮筋,“一五六,一五七,马兰开花二十一”……小辫子上红绿的蝴蝶结随着身体的跳跃上下翻飞,给这项活动增添了些许生动和妩媚。她们都很得意借此炫耀了自身的美丽和轻灵。但周磊的笑声,让她们觉得男孩子们是在笑话她们跳得水平不好,或者是身段难看,于是就撅着小嘴收起跳绳进教室去了,临进门还不约而同地恶狠狠地翻了我们两眼。
“你怎么幼稚得和女孩一样可爱呢!”
周磊哈哈大笑着说完,又靠近我的耳朵边,小声说:
“那叫遗精,这说明你林凯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男爷们了!”
我恍然,继而颓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逼。
日期:2012-09-12 18: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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