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曲安民是知道的,也见过别人下,街头的象棋残局他也见过,心里很不以为然,见了也就见了,没什么大不了,多数时候他都是看看就走的。没成想现在竟然撞上了,心里不大喜欢,但钟全有的热心肠让他过意不去,只好凑凑合合地下。
开始下象棋曲安民纯粹是应付钟全有,时间长了他发现象棋比他的土棋好玩多了,土棋只能走直线,象棋除了直线还有斜线,除了斜线还能飞,一下就上瘾了,每天不下上几盘心里就会少点什么。开始他只是新鲜,等新鲜劲一过就琢磨起棋道来。钟全有下象棋的本意是陪曲安民玩的,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下起棋来自然不会那么认真,差不多次次满盘皆输。不过,钟全有全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就过去了。日子一久,钟全有没什么,曲安民不乐意了,说钟全有在糊弄他。钟全有当然不承认,只夸曲安民的棋艺高。曲安民辨不清真假,时候长了不知不觉就当真了,不知不觉就指点起钟全有来。钟全有本来没当回事,见曲安民认了真,怕曲安民再说他糊弄他,赶紧拿出精神来。这样一来二去,钟全有的棋艺也大有提高。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摆开阵势机关重重云遮雾罩山重水复,厮杀起来自是不敢怠慢惊心动魄险象环生,比过去三下五除二就见出高低来自是有趣多了。钟全有得了下棋的乐趣,渐渐也对下棋着了迷。由此,两人闲下来就会杀上两盘。
这天,工地停电,工人们一下子闲下来。曲安民便招呼钟全有下棋。其实,钟全有也正想招呼他下棋,自然正中下怀,马上两人就摆开了阵势,马走日字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小卒过河勇向前,下得不亦乐乎。
正下着,曲安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移过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推,触到一个什么东西,一惊,转过头来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赶紧打招呼,来了。
那人依旧笑眯眯的,来一会儿了,看你们下棋,就没招呼。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又推了过来。
曲安民这才看见,那人正把一根香蕉递过来,一下不好意思了,不不,我不要。
钟全有笑了,娃拿来的,你就吃呗。说着,接过那人同样递过来的香蕉,撕开皮,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曲安民还是不好意思,哪次来你都带东西,还分给我,这,这多不好。
钟全有嘴里吃着香蕉含混不清地说,你姑娘哪次来还不一样带东西分给我吃嘛。钟全有说的是实话。
曲安民笑了笑,这才开始吃起来。
那人的确是钟全有的儿子,叫钟辉。钟全有叫得亲切,娃长娃短的,好像钟辉还是几岁的小孩子一样。钟全有一直希望儿子钟辉能考上大学,别再像他一样没出息,可是钟辉复习了两年还是不行,实在憋不住了,就跑来了。两个月前,他刚刚来到,本想就在工地干的,可钟全有嫌工地太累,说什么都不肯。以前,曲安民的两个女儿经常来看曲安民,钟全有知道她们在工厂里打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还晒不着,那才是正经八百的工人呢。也听说那边的工厂很多,也经常有招工的,可那都是给年轻人干的,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工厂是不收的,钟全有只有眼气的份儿。过去听了也就听了,自己没份钟全有是不会往心里去的,现在不一样了,儿子来了不妨去碰碰运气。他本想让钟辉去找曲秀娟帮他打听哪个工厂招工的,话没说完钟辉却自己去了,而且一下就找好了厂子。钟全有很意外,愣了半天才信了,马上喜笑颜开的,直夸儿子有本事。钟辉在一家铸锅厂,厂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周工作六天。钟辉每逢星期天都会来看他爸爸,每次都会买点什么东西作为礼物,不过,一般是好吃的东西,而且每次都不重样。这样,一回又一回的来来去去,很快就和工地上的人混熟了,曲安民因为和钟全有住在一起,钟辉自然和他最为熟悉。
在曲安民眼里钟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不多嘴多舌,也听话,勤快,有眼色,心里不觉对他亲了几分。现在也是。曲安民立刻就和钟辉聊起来,问长问短的,虽然大多都是问过的,可还是想问,想提醒,想知道。
钟全有吃完了香蕉,刚要把香蕉皮扔出去,被钟辉接了过去。
干啥子?钟全有平常也会撇普通话,虽然不标准,别人也能听得懂,可要是着急了就忘了,嘴里冒出来的还是原汁原味的四川话。
钟辉笑笑没做声,等了等,再把曲安民的香蕉皮接过来,一起扔进楼下的垃圾堆。
曲安民很是不安,我自己来吧。
钟辉伸着手,说,没事的,曲叔叔。
曲安民看他真诚,更加不安了,这,这怎么好啊?
钟辉不由分说从他手里拿过香蕉皮踩着木地板咯吱咯吱地径自往门口走去。
日期:2012-10-11 19:38:45
4
工地正在施工盖房子,等房子完工了工人们也该搬到下一个工地去了,按说工人们是没有房子住的。事实上也是,以往都是临时随便砌上几堵墙,架上几根木条,搭上几块石棉瓦权作宿舍,再把搭脚手架的竹笆随手一架就是床铺了,通常一个这样的宿舍能住十几甚至几十个工人。现在有了一些改善,统一用活动房做了工人们的宿舍,高低床取代了竹笆,每间房放四张床,住八个人。活动房不会太高,有一层的,有两层的,最高有三层的。曲安民和钟全有住的是两层的活动房,地板是用木板铺的,人走在上面就会咯吱咯吱的响。
曲安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叮嘱了一句,钟辉,你慢点,啊。
钟全有不以为意,催促说,莫视他,下棋,下棋。
钟辉刚走到门口,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冷不防和她撞了个满怀。女孩子哎呀一声不动了。
两个人刚要接着下棋听见动静忙抬头循声望去,女孩子被墙壁挡住了,看不到,但女孩子柔柔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得见的,不由停了手。工地上男人居多,很少能见到女人的身影的,更别提女孩子了。
啷个了?钟全有问。
这当儿女孩子抬起头来,看到钟辉一下就愣住了,你?
钟辉也愣住了,是你?
女孩子没等钟辉话音落地就接着问道,你咋在这儿?
几乎同时,钟辉也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都没回答,却都呵呵地笑起来。
钟全有又问,咋的了?
女孩子说,我来看我爸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那正好。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来。
钟辉忙拦住了她,没事,没事的。
曲安民已经从女孩子说话的声音里听出来了,不由惊喜道,娟儿来了。
女孩子清脆地应了一声,哎。
钟辉听了,再次愣住了。
女孩子笑了一下,顾自走了进来。
看见女孩子,钟全有笑了,嘿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看着发愣的钟辉说,来,娃儿,爸爸给你弄个人认识一下。他指着曲秀娟说,这是你曲叔叔的女娃娃,叫秀娟。又指着钟辉说,这是我的娃娃,叫他钟辉就好了。
曲秀娟看看钟辉,扑哧一下,又笑了。
钟辉愣了愣,也笑了。
两个人一笑把曲安民和钟全有笑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曲安民问,您俩认识?
曲秀娟还是笑。
曲安民再问,一个厂的?
曲秀娟还是笑。
曲安民看着一直笑个不停的女儿,呆了呆,这才扭头去看钟辉。
这时候,钟全有也正盯着儿子看,他不是担心什么,而是像曲安民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啷个了嘛?钟全有问。
钟辉想说什么,但忍不住笑,就说不出什么来,脸却红彤彤的。
曲安民有点不耐烦了,问,咋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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