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9 15:01:00
安生看得心中一颤,急忙闪身后退。但他仅逃出数步,便觉眼前黑影一闪,来时道路便被黑影堵死。若论此刻黑影的速度,竟比生前的玄真还要快上数分。
安生向后倒退一步,黑影便向前跟进一步。安生再倒退,黑影再跟进。安生转头狂奔,但尚未奔出数步,便又被黑影堵住去路。
此刻黑影就仿佛一只兴奋的猎豹,一边戏弄着眼前的猎物,一边调动起自己的食欲。在黑影的眼里,活人的生者气息便是世间最美的味道,鲜活的生气则是让它恢复体能的最佳补品。
黑影一步步向安生靠近,其步伐间虽然依稀有着玄真的身影,但身影之中则透露出一种疯狂噬血的邪恶。这种邪恶即仿佛来自深邃的地底,又仿佛来自人心的深处,既让人感到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
安生眼看着黑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处境愈加危险,但同时更加肯定眼前的魂魄必是师父玄真真人无疑。
数年之间的情景瞬间展现在安生的脑海中,无论是明北县死牢中将他从命悬一线的危境中相救而出,还是上山之后对他的循循教导,以及山上生活中对他点点滴滴的关爱,一时间都历历在目。当初若没有师父玄真真人,他必定早已不存在于这人世间。此番下山,他主要目的是想亲眼目睹杀害师父的敌人伏诛,以慰师父的在天之灵,但却不想竟在此处与师父的魂魄相见。
只可惜他们虽是相见,却早已物是人非,人鬼殊途。此刻的玄真,再不是当初渡世济人的如云山道士,而是记忆遗失,只会吞食世人阳气的厉鬼。
安生联想过去种种,内心酸楚,再无法保持沉稳的心境,泪如线珠般从眼角滑下,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师父!”
黑影听到安生的呼声,步伐骤然停止,噬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是谁,我是谁?”
安生听后急忙答道:“师父,我是您的弟子安生,您是如云山的玄真真人啊!”
黑影听后仿佛捕捉到什么,但又依然回忆不出全部,一直喃喃自语:“弟子,弟子,为何我听到这两个字时会如此的难过,如此的心酸?”他不断重复着‘弟子’两个字,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从细若蚊虫至仿若洪钟,最后哈哈大笑。与此同时,两行浊泪亦不知不觉地从他模糊的眼角中流出,飘落到空中化为雾气散去。
安生看到黑影又哭又笑,以为师父的记忆已经恢复,正待继续说下去。
这时黑影忽然止住笑声,贪婪的目光再次注视在安生的身上,阴竦竦地说道:“我好饿。弟子是什么,能吃吗!”他说完再顾不得戏耍猎物,风一样迅速飘到了安生的眼前,冲着安生的七窍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2012-1-20 10:40:00
安生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头晕目眩,手足发软,仿佛体内的三魂七魄瞬间都被那股吸力抽得脱离了原位,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黑影没料到眼前少年的意志力竟如此坚强,一击之下竟没有将对方的生气全部吸出,遂蹲下再次冲向安生的七窍,提神运气,准备再吸一口气将对方的生气完全吸出。
这时黑影的脚下传来几声石子与洞壁撞击产生的鸣音,哒哒哒……
这声音原本在乱石纷杂的石窟内极其常见,但此刻却似乎蕴涵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异响。黑影听到‘哒哒哒’之声,一时间竟然怔住,然后不由自主地低头望向脚下,只见在他的脚边蓦然出现了一块光泽圆润的青石。
黑影虽看不出这块青石究竟有何特别,但却莫名其妙地从心底生起一阵阵惧意,竟顾不得吸取安生的生气,徐徐向后倒退。他一边小心翼翼倒退,一边谨慎地注视着地面上的青石。
果然不出所料,在黑影密切地注视下,青石的中间现出了一条深纹,深纹一分为二,向上下两侧移动,露出中间的黑瞳,形成了一只睁开的眼睛。
黑影见到那只眼睛,立刻发出尖锐的啸声,转身向外逃遁。但原本行动迅捷如风的黑影,仅向外逃出半丈距离,便如坠泥淖。最后漂浮在空中的黑影不进反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一点点被拽向了青石。
安生看到眼前情景,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在明北县死牢中出现的一幕,身体一阵激灵,想要伸手将那青石收回,但无奈双手发软,一时间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手臂抬起。
黑影被拽到青石前,身体忽然停顿了一下,口中亦不再发出惊恐的尖啸声。一时间整个石窟都仿佛平静下来。黑影费力地转过身体,向脚下的地面望去。但出人意料,黑影视线的尽头,竟不是那块诡异的青石,而是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安生。
2012-1-20 15:00:00
“师父!”安生与黑影的目光再次相汇,但这一次他在黑影的目光中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与亲切。他知道,这次师父真地回来了。
“弟子?”玄真真人说话时依然吐字不清,但从他亲切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在叫安生。或许他已记不起安生的名字,但是他确实是在叫安生。
安生听到玄真真人问话,仿佛久别亲人般激动地地哭道:“我是安生,师父,我是您的弟子安生!”
“安生?”玄真真人重复了一遍,忽然黯淡的目光中绽放出一丝光彩,神情恍然大悟,仿佛困扰了他许久的难题瞬间解开,仰天大笑:“天意,原来一切都是天意。”
他尚未说完,便觉一股强劲地吸力从青石上传来。他于是放弃挣扎抵抗,仅一瞬间,便化为一道黑光,被收进了青石的瞳孔内。暗道之内,却反复回荡着玄真真人临走前的声音:“良马易驯,璞玉难雕。你虽独具慧心,却仍受因果羁绊。大道无形,天威难测,你须虔诚谨慎,避免再入轮回,切记,切记。”
安生惊诧地注视着眼前变化,呆若木鸡。玄真真人留下的诫训仿若黄钟大吕般在他的脑海中敲响回荡,让他的思维陷入一片空白。
直到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这时他的身体已能动弹,手脚勉强可以用力。他立刻爬向地上的那块青石,却只见青石上的瞳孔已经消失不见,只能看见光滑圆润的石面。
安生又气又急,拿起青石在地面上敲砸。过了半晌,青石纹丝不动。一直到此时,安生方明白师父玄真真人的魂魄已被青石收去,这世上再也没有玄真真人的法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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