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殿内脚步声响,瑶姬走出殿门,额头通红,眼角泪痕未干,向九天玄女、云华夫人、风后娘娘等人拜了几拜:“诸位娘娘、姐妹保重,瑶姬就此去了。”众人纷纷好言安慰:“你今日也算得了归宿,须当高兴才是。”女娇素日与瑶姬颇为交好,也上前想要说几句体己话儿,却见瑶姬将眼一瞪:“我走你当高兴,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拂袖转身去了,女娇愕然不明所以,看着瑶姬出了太素天,往瑶池方向去了。
“她与上帝少子相悦,已有数年,今日娘娘去瑶池赴会,她又与其私会,因此娘娘震怒,遣她自去天庭,娘娘言她已有身孕,想必是真,只是我们还看不出来。她为何迁怒于你,我等却是不知了,想是为了文命之故?”云华夫人与众人看着那远去的单薄身影,摇头叹息。
为了文命?是了,文命在日,娘娘十分喜爱文命,此次天庭设计害了文命,娘娘十分愤怒,只是不便发作,瑶姬却与那东君相好,想必瑶姬以为,娘娘记着文命之仇,为了安抚于我,才将她逐出太素天。
女娇似乎明白了几分,眼望瑶池:是啊,东君是我杀夫大仇,你却如何与他相好?只是这因缘男女之事,也是命中注定,我又岂会因此责怪于你?她却不知,当年姒文命年少俊杰,又在女娲门下修习道术,瑶姬暗中也曾思恋倾慕,姒文命却终于与女娇结为连理,瑶姬心中嫉恼,却从来不曾表露出来,后来东君奉天帝、天后之命,常来太素天进献珍玩,见瑶姬美貌,甘言奉承,瑶姬年少,见东君才貌身份也不在文命之下,有意稍假辞色,一来二去,竟弄假成真。
瑶姬孤身踏了彩云,飘飘荡荡,出了太素天,不足一个时辰,见瑶池宫阙在望,元始在瑶池讲道,要连讲七日,每日两个时辰,瑶姬一来一去,今日说法已毕,数万里瑶池,空荡荡的甚是冷清。
瑶姬落下云头,神将天丁过来,见是女娲娘娘身边女仙,众人都认得,瑶姬道:“我有事要求见两位陛下,相烦通报。”天将引了瑶姬,到九真宫前,入内通报,瑶姬在殿外等候。
帝俊、天后、东君三人正坐在殿内议事,忽门外传报:“殿外有太素天女娲娘娘座前瑶姬仙子求见。”东君听了,面露喜色,正要出殿迎入,只听天后喝道:“回来,与我坐定了。”东君虽是百般不情愿,怎敢拂逆天后之意?只得坐回席上,只是时时伸颈探头不已。帝俊道:“我闻此女与帝鸿相好,此来必有缘故?怎不迎入?”——帝鸿乃东君小名。
天后道:“方今天下已乱,此女腹中已有我儿骨血,因此我倒有一番计较。”“我儿骨血?”“正是,今日会上,我观此女气色,便猜知了几分,今番女娲天无事遣她来此,必是为此。”
帝俊喜道:“既是如此,那就是我家媳妇了,如何不赶快请进来我夫妇仔细瞧瞧?”东君更是心花怒放,就欲出外,只是天后威严,又不敢离座,一好似百爪挠心,身子在席上扭啊扭的,只听天后道:“我自有计较,帝鸿,你过来。”东君正在胡思乱想,听得天后呼唤,一惊,连忙上前,天后吩咐了几句,东君脸有难色,帝俊也道:“这般也过于难为帝鸿与那女娃儿了。”天后冷笑道:“非如此,怎能成就大事?帝鸿,你不得出去,待那女子走后,暗中跟随守护,不得现身相见,依我吩咐行事,不过是忍耐几时罢了,你可明白?”东君无奈,只得应了。
瑶姬立在九真殿外,左等也无人来,右等也无人来,一直立了有三四个时辰,那进去传报的天将方才出来,对瑶姬道:“仙子恕罪,两位陛下事务繁忙,无暇接见仙子。”
“那十殿下呢?我要见十殿下。”“这个……十殿下说,十殿下说……”
“十殿下说什么,你快说啊。”“十殿下说,他不愿见你——”
“啊,怎地会如此,一定是你听错了,你再进去通报一下,说瑶姬来了。”
“仙子恕罪,小将已通报过了,十殿下说,他不愿见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自己进去见他!”瑶姬仿佛如受雷击,俏脸煞白,大声呼唤着东君的名字,拼命往里闯,九真殿前神将护卫一齐都奔过来,横戈矛死死拦住,瑶姬虽然跟从女娲娘娘经年,神通远不及玄女、云华、风后诸女,况且在天帝宫前,也不敢出全力相争,哪里闯得过去?
“帝鸿!帝鸿!你为何不出来!”瑶姬尖厉的长呼一声声传入九真殿内,东君如坐针毡,几次想要离席站起,终于忍耐不住,猛地立起身来,就要走向殿外。
“唔——”天后冷厉的语音传来,东君的身形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拽住一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见背脊不住抽动。
“这——,夫人,以我看来,此事就算了吧,帝鸿已然长大,好容易找到一个知心的女孩儿……”帝俊不忍,出言劝道。
天后侧首睃了帝俊一眼,并不回答,自己站起身来,往殿前走去,经过东君身旁,低声呵斥道:“看汝这等模样!汝为天帝之子,照临天下,怎地如此没出息?”东君不敢说话,天后负手立于殿前,悠然道:“外面是何人喧哗?吾儿既不愿见你,如何一再纠缠?怎地如此不要脸面?黄魔,与我率人将她轰将出去!”
殿外为首的神将黄魔听了,叫众将一齐持兵器上前,厉声喝道:“天后陛下有旨,还不速速离去,休怪我等无礼!”又躬身压低声音对瑶姬道:“仙子,势已如此,仙子还是请回吧。”黄魔知瑶姬乃青灵宫传信女仙,乃女娲娘娘身边亲近之人,并不敢十分得罪,故此这般作势——他却不知瑶姬已被女娲逐出太素天。
瑶姬见此情形,泫然涕下,“多谢神将!”跌跌撞撞走出瑶池,掐了诀法,云雾生处,待要踏足飞行,一个躘踵,几乎跌将下来,挣了几次,方才立定了,喝一声“起”,那彩云飘将起来,瑶姬四顾茫然,却不知往何处去——她自小生长在女娲宫中,虽有几分神通,却浑然不知世事,此时女娲宫已回不去,天庭又不容她,一时只觉三界虽大,竟无她青鸟容身之地。
“帝鸿他为何忽然如此?”瑶姬失魂落魄,昏昏沉沉,只是苦苦思索,脚下云光被九天罡风一吹,忽高忽低,忽东忽西,瑶姬全不管它,随它乱转不已,不觉得四面风雾涌来,将她裹在中央,天光日色渐渐昏暗下来。瑶姬伤悲之余,下意识左右一看,只见上下四方,黑沉沉的云雾弥漫,无边无际,她平生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心中大骇,纵起云来,往外疾闯,那重重云雾一似凝胶一般,生出莫大吸力,瑶姬四面乱闯,不出十余丈方圆之内,却哪里出得去?
瑶姬越发惊骇,忽地想起女娲娘娘临别吩咐: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稍稍压下惊恐,从怀中取出一块青玉玦,擎在掌中,高举过顶,催动真诀,只见那玉玦发出蒙蒙青光,八方弥散,四面云雾虽然浓重,竟是挡不住那看似微弱的青光,眼看越来越是稀薄,外界光线渐渐透入,瑶姬大喜,加紧施为,忽闻顶上有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声响,抬头看时,只见数十里雷云涡旋,一条千余丈长的狰狞电龙张牙舞爪,当头疾扑而来,瑶姬一见,吓得魂飞天外,慌忙中只及将青玉玦往上一举,只听得霹雳一声,远近震动,瑶姬大叫一声,从九霄空里直坠而下。
时当正午,阳光直射,阳城北门刑台之上,子辛、庶余二人长发披散,五花大绑,缚在铁柱之上,数万百姓们远远立在远处,指指点点,悄声议论,神色复杂。
原来启命大将征讨子辛、庶余,两方互有胜负,战事迁延不决,启大怒,终于亲率大军北征子辛。他是禹王长子,虽不及禹王神武,一身勇力亦是世间罕见,又自幼师从飞熊,习得道法,虽然粗浅,却也不是常人可以抵挡,两军阵前,连斩子辛大将混沌氏、穷奇氏,生擒子辛,锁入囚车,解送阳城。自己又率军南下,斩了庶余大将饕餮氏、猰貐氏,擒了庶余,班师回京。今日午时,启亲临监斩,要借二弟人头,震服四方诸侯,以安他夏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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