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人说话，胥吏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他得意地看看锦，又用威胁的眼光巡视着众人，站在前排的山民，竟然在他的目光威逼之下，胆怯地退了几步。
　　日期：2012-10-08 14:41:31
　　“第一次？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锦冷冷说道。
　　“您，您不就是大司农，救了瞿上城的司农锦？”市官看了锦一眼，低头说道。
　　“你听着，还记得上个月圆蚕市的时候，你差点被一只小象踩到，下了个半死？”锦嘲笑地看着市官。

　　“好像，是有这回事。”市官答道。
　　“可是，市官您为什么会被小象踩到呢？”锦耐心地启发道。
　　“不，不记得了。”市官惶恐地说道。
　　“当然，打人的人，怎么会记得被打者，因为你欺负过的人太多了，被你鞭打过的人太多了，所以你才会这么健忘。可是，这件事，我一辈子都记得！今天，我就是专为复仇来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这个老汉，为了他们，所有这些被你欺凌侮辱过的人！”锦说着，眼里喷出怒火。
　　话音刚落，人群里发出了怒吼，每张嘴都在喷泄出早已积压的仇恨，一股强大的声浪冲击着锦的耳膜。

　　锦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好，看来今天本官不对你施以薄惩不足以平民愤，要不，就让你尝尝自己皮鞭的滋味儿？”
　　市官脸如死灰，头上的汗珠淋漓而下，叩头不已。
　　锦面向人群：“大家听着，市官私收牺赋，合当治罪，这样吧，今天交到竹筐里的丝帛大家自己领回去，现在，请曾经挨过司市官皮鞭的人站出来，每人抽他一鞭，也让他尝尝皮鞭的味道如何？”
　　日期：2012-10-08 15:09:45
　　“好！”民众一致叫好。

　　小史朝锦摆了摆手，锦却装作没有看见，从地上捡起皮鞭，交给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山民。山民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挥起皮鞭，鞭子立刻呜呜作响，市官惨叫一声，可是皮鞭并没打到他的身上，因为山民竟然打偏了。旁边的人按捺不住，一下子跳出来，夺过手中的鞭子，一连就是两下，旁边的山民催促道：“该我了，你都打好几下了。”锦当没看见，踱到老汉身边。

　　老汉半靠在小史身上，无力地喘息着，看见锦过来，咧开干焦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他的颌下垂挂着肉囊，是他，锦认出正是上次月圆的时候，这个老者企图为她打圆场。锦握住老汉的手，老汉舒心地呼出一口气，头歪向了一边。
　　锦不知道老汉死了，只是感到他的手渐渐地冰凉，那凉意也传染到自己的手上、身上，虽然头上艳阳高照，自己裹着几层丝织的朝服，却感到从内心深处的寒意。
　　不一会，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了黑夜，黑色的夜幕上数百只星星来回乱窜，不好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后背冷汗涔涔而下，锦无力地倒了下去。
　　日期：2012-10-09 13:3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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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蜀王前殿上。
　　蜀王之弟，大司马袡叔气愤地嚷嚷着，丹禾端然肃坐，沉默地看着他。蜀王则完全不理会，只是在黑色漆案上用指节无聊地叩击着。
　　袡叔很生气，说，这是他五服外的一个亲戚，一向在蚕市做司市官干得挺好的。今天竟然在集市上被一帮暴民活活打死了。死相惨不忍睹，全身伤痕累累，最后血都流尽了。这一切都是在司农锦的指示使和授意下进行的，否则谁有这个胆子。
　　蜀王慢条斯理地说道：“别说了，他以我，蜀王的名义私收牺赋，还不该死吗？平日里，想必你也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才肯这么为一个贪吏鸣冤叫屈？”

　　日期：2012-10-09 13:51:48
　　听到鱼杜这番极有分量的责难，袡叔不禁一下语塞，眼睛又开始急促地眨起来，立刻膝行避席，顿颡道：“此事实与我没有一点干系，贱臣不曾得到任何好处，请王上明察。”
　　“谅你也不敢。市官的事情现在已有定论，不要再议了。本王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宽宥了他的族人，否则，倒在血泊里的就是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了。”蜀王不满地看着袡叔。
　　袡叔退下殿去，蜀王和丹禾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丹禾道：“市官的事情，合该他有罪，最后难免还是一死，这就罢了。可是，最近司农锦府里的一个小侍女突然投缳自尽，这事十分蹊跷。”
　　日期：2012-10-09 14:13:51
　　蜀王沉吟道：“你怀疑什么呢？”

　　丹禾侧着头，犹豫道：“说不定她有可能是被逼迫而死，起因是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蜀王身体往后一仰，直视着丹禾道：“你怎么会怀疑她呢？”
　　丹禾捋捋花白的胡须：“也许司农锦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王上您想啊，既然她并非仙人，以一个采桑贩帛的女子，却又奇能驱走群虎。这只有一个解释，她来自虎方族，她是从巴国来的，或者可能是巴国派来的奸细。虎方族称虎为‘於菟’，认於菟为‘干爷爷’，传说他们的族人死后会变为於菟，也就是说於菟就是他们的祖宗，因此上说，他们对虎是有办法的，这样想来，司农锦轻易地让虎离开瞿上城就可以解释了。”

　　日期：2012-10-09 15:01:22
　　蜀王摇摇头：“以你的解释，她既然是奸细，又何必来帮助我们解围呢？再说最近巴、蜀边境上，两国采桑女为争抢桑叶打得热火朝天，现在局势紧张，这种时候，巴国反而派人来解救蜀国，这，这根本就于理不通嘛！”
　　丹禾道：“正因如此，才不会怀疑到她。她就像一只钻进树心的虫子，慢慢地、一点点地啮啃蜀国这棵大树，直到有一天它轰然倒下。”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查一查，不过，我觉得还是冢宰想得太复杂。”
　　丹禾道：“是！我永远记得王上您说过的一句话：关系到国家安危的事情，就没有小事。”
　　蜀王欣慰地一笑：“有冢宰辛勤地操劳国家的大事，吾无忧矣。我鱼杜上承天命，下奉祖宗，自从接过那枝金色的权杖，我就告诉自己，为了蜀国，哪怕是牺牲自己和族人的性命，也要保全这片锦绣天府，不允许异族人踏上蜀国的一寸土地！”

　　丹禾眼里泪光闪闪，心情激动地望着蜀王。
　　蜀王以手拍案，低沉的歌声从喉间发出，苍凉的歌声在空廓的大殿间回荡：
　　都广之野兮，爰有膏稻
　　青叶离离兮，百谷自生。
　　都广之野兮，爰有百兽，
　　凤鸟自舞兮，灵寿实华。
　　冬夏播琴兮，草树不死，
　　瞿水东流兮，万世流淌。

　　日期：2012-10-09 15:20:42
　　冢宰丹禾的外廷室中，丹禾坐在正中，鳖灵坐于一旁，眉珠跪在廷下。
　　丹禾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你的主人醒了吗？”
　　眉珠低头道：“醒来了，吃了一大簋鳖灵大人送来的鹿肉膏稻粥，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丹禾又问道：“听说是在蚕市受到了惊吓？”

　　眉珠摇摇头否认：“锦主自从得知小甜自刭以后就茶饭不思，两顿饭都粒米未进，想来那天是饿晕了。”
　　丹禾点点头，示意鳖灵问话。
　　鳖灵会意地点点头，问道：“你说说，小甜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什么原因？”
　　日期：2012-10-09 15:28:55
　　眉珠迟疑说道：“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她来府里不过几天，再说她总是少言寡语，奴婢确实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