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见了,轻轻笑了,抬眸看着倚在墙角边的几株白梅,莹白如雪,姿态婀娜,让人见之忘俗,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他最爱的,始终还是白梅花。
容若轻轻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来我这儿赏梅的吗?”
日期:2014-05-11 20:59:25
曹寅一笑,“瞧你小气的,看看你的梅花都不成,”说罢,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眉眼弯弯,“方才我进门的时候,瞧见伯父、伯母正坐在那儿发愁,见了我后,便让我来劝劝你,”他稍稍靠近了容若一些,轻轻道,“听说,是要给你议亲呢。”
容若听了,面色一沉,轻哼了一声,“月言尸骨未寒,他们便想为我议亲了,对我真是好啊,”他低眸看了一眼正拿着梅花往嘴里塞的儿子,面上的冷色才稍稍缓和一些,“你还是不要劝我的好。”
曹寅自然知道,月言的灵柩直到如今都停在双林寺的禅院中,容若不当值的时候,抱着富尔敦在禅房里一待便是一整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纳兰公子情深意重,他为月言写的悼亡词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是喇布那甚少出门的福晋,都能含着泪随口念叨几句“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如今若说要为他议亲,他自然是不甘不愿。曹寅正想着,忽悠听他道:“他前儿倒是跟我提过两句,看他议的那几个姑娘,皆是满清贵胄之女,怕不过是为了他的前途似锦罢了,倒也并非是为着我我有多好。”
日期:2014-05-12 08:50:01
曹寅心知容若言语中的“他”,指的便是明珠,也知他心里对明珠不满,但碍于不便对他们的家事多言,便只轻轻笑了笑,说了此次的来意。原来,他这次来找容若,为的是除夕夜宴之事,玄烨因南方的大捷而心情舒畅,定于除夕之夜在乾清宫设宴,不止是与众妃的家宴,另还邀请了众多文武大臣。
入宫的人次多了,便不可避免地杂乱,因此安全戒备更要严密。从前,容若并未对这些琐事上心,所做的不过是随明珠同去赴宴罢了,可如今他已是御前侍卫,自然是要负起这个责任来的。
另,曹寅心里还打了另一个算盘,他轻轻附在容若耳边说了两句话。容若听了,脸色却是大变,“子清,不可胡闹,皇上一向不喜奢靡,筵席中连歌舞助兴都不多见,若你真的找了些莺莺燕燕助兴,岂不刚好犯了他的忌讳。”
原,曹寅不知从何得知,京城内有一勾栏之地,歌舞号称“京华一绝”,便想着请几个姑娘进宫去为晚宴助兴,本想与容若商量商量,却不知直直地碰了一个钉子。其实,这件事情,曹寅已与几个朝臣商议过了,也明里暗里地问过玄烨的意见,因他近来兴致极好,倒也没有反对。因此,曹寅倒是不怕犯了甚么忌讳,但见容若反对的如此坚决,便将此事放过不提了,只是私下里还是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做了。
日期:2014-05-12 08:51:27
这次除夕的夜宴,最高兴的莫过于阿灵阿,两位姐姐一居后位、一居妃位,便处处以国舅爷自居,繁琐之事皆丢给容若和曹寅负责,他自个儿倒落了个轻松自在。曹寅不忿,却是敢怒不敢言。容若则一概不与他计较,只觉得他若不想做,其他人便多做些罢了,犯不着因一点儿小事而失了和气,因此,倒也一直是和和气气的。
玄烨心知立了新后之后,佟贵妃一直闷闷不乐,平日里便常常去承乾宫坐坐,宿在承乾宫的时候与坤宁宫不相上下,连带着,就连带着听雨也得了不少的恩宠。因此,佟国维虽然心中不喜,但见玄烨也不曾薄待佟贵妃,倒也不曾与钮祜禄家有过为难。
除夕之夜,皇后虽身子虚弱,却还是强撑着换了吉服,坐在玄烨的身侧,维持着一国之母的体面。佟贵妃一身贵妃吉服,随侍在太皇太后席上,其余妃嫔则按着品级高低,分了两列列席于乾清宫正殿。外臣亲贵们进殿请了安后,便由小太监引着,在大殿外的席间入了座,谁也不愿在这个好日子里失了体面,坏了主子们的兴致,因此是一团和气,让人见了心里便觉得暖意融融。
日期:2014-05-12 08:54:25
不觉间,席已过半,酒酣耳热之时,曹寅轻轻附在玄烨耳边说了两句话。
玄烨听了,微微一笑,转头对太皇太后说了几句。太皇太后一听他们竟将青楼楚馆的歌伶找进了宫来,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玄烨之前便和佟贵妃打好了招呼,因此,她见太皇太后如此反应,边在旁轻轻劝了几句:“太皇太后,您先别生气,今儿好歹是大喜的日子,皇上他们不过就是图个新鲜,想看看宫外的歌舞。你不是也没见过嘛,咱们就权当是见识见识,若是她们的歌舞确实是好,便赏些银钱让她们出去便是了。”
太皇太后听了,心中虽不待见那些烟花女子,但听佟贵妃都这样说了,也只得作罢,心道总算是打了个胜仗,便权当是让玄烨放松放松罢了。
荣嫔见了太皇太后的脸色,扭头对芷蘅轻声道:“早听说,这次皇上竟然找了几个烟花女子进宫助兴,原来竟是真的。妹妹,我不想见她们的狐媚样,不如咱们出去散散,在御花园里随意走走都好。”
日期:2014-05-12 08:57:48
芷蘅本是对那些烟花女子很感兴趣,可听荣嫔这么一说,又见身边的宜嫔、郭贵人她们都面露嫌恶,便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看她们,只得应了荣嫔,与她悄悄地从侧门退了出去,两人携着手沿着御花园的彩石小径缓缓地边走边说着话。
太皇太后不喜看那些烟花女子跳的舞,总觉得妖艳的很,便直接说身子乏了,让佟贵妃伺候着回慈宁宫歇着了。太皇太后走后,太后也随即说乏了,也一并走了。玄烨体恤皇后身子不适,早早儿便让僖妃陪着回坤宁宫歇着了。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带着或惊艳、或不屑的目光,看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姬们扭着柔软的腰肢。
又过一会子,轻歌曼舞渐止,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缓缓而至。玄烨眯着眼睛看过去,见是一个身着淡紫鲛绡罗裙的姑娘,亦一抹紫色纱巾将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单凭那纤细的身姿和婉约的眉眼,便知那定然是位美人儿。
日期:2014-05-12 20:23:35
那姑娘怀中抱着一把凤势式古琴,通体黑色,漆上有淡淡的月白色暗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只见她进了大殿,微微垂首施了一礼,便将手中的琴放在琴案之上,抚弦而歌:“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花落正啼鸦,鸦啼正落花。袖罗垂影瘦,瘦影垂罗袖。风翦一丝红,红丝一翦风。”
那声音清丽柔婉中略带了一丝冷意,伴着泠泠的琴声,让人心里无端宁静。玄烨阖眸,细细听着她唱的词句,轻轻笑道:“这词儿倒是有意思,一句化两,两两成义,且尾字有韵。”
曹寅在旁听了,躬身回道:“皇上,是容若所作。”
玄烨听了,缓缓睁开双眸,自言自语道:“他确是个难得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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