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哥激动得连声道谢，说不出别的话来。何姐淡淡地说：

　　“你不用谢，真要是拿到项目了，好好把事情做到位，别辜负我的期望就行。”
　　康哥：
　　“大姐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要是真拿到项目，我一定把事情做好、做漂亮。”
　　何姐给康哥牵了这条线，接下来就是康哥自己去运作了。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尽管是何姐牵线搭桥，但区里面的头头脑脑、大小方丈，都得摆平。你一点血都不出，人家就算不敢拒绝何姐，还不敢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出局？
　　日期：2012-09-25 21:03:41
　　第一次和赵副区长见面，是在安湾区一家优雅的素菜馆里。菜馆是一个绍兴人开的，并无招摇，曲里拐弯地深入到一条小巷子里，却忽然开阔，闹中取静地占据着一大片院子。爬山虎密密缠绕的矮墙将院子围绕起来，不露山不显水。院子里矗立着一幢三层的小楼，是上个世纪30年代的欧式建筑，虽然年岁已久，但经过主人的精心修葺，并不显破败，与现在的建筑相比较，反倒有一股悠远古朴的历史沧桑。虽是素菜，价格却贵得惊人，远胜海鲜大餐佛跳墙。但越是贵，来的人越是多，提前三五天订位，还不一定订得到。

　　绍兴老板今年五十不到，剃了个光头，长得慈眉善目，手腕上缠着一窜佛珠，见了人就合十道好。别看现在慈眉善目，据说四十岁以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古惑仔，拿着砍刀横行市区一条小吃街多年，进出局子好几次，在当地也算是一霸。过了四十，忽然间醍醐灌顶，不再砍砍杀杀，放下屠刀信了佛，到浙江天目山一座不知名的小庙跟了个老和尚，吃斋念经，变得和和气气，如同心甘情愿退居二线的老同志。与老和尚在山间做了好几年的隐士，最近两年才出了山。又不晓得是什么机缘，到江海市这市中心地段开了高档素菜馆。素菜馆除了单纯的吃素餐之外，还有十来间静修雅间，常年不断点着藏香，放着佛音。老客户来了，需要的话，绍兴老板会提供雅间，客户在里面休息，会客，谈事，老板还免费提供雪茶。一两年时间，竟就成了江海市上流社会的一个标杆性会馆。

　　当然，能成为标杆性会馆其实还有别的原因：绍兴老板会看面相。但他轻易不与人看，除非心情特别好，或者实在抹不开面子，才与人淡淡地提一句两句。就这一两句，真是字字珠玑，灵验无比。刚开始大家都不晓得绍兴老板会看面相。素菜馆刚开张没多久，绍兴老板的朋友在这里请一位领导吃饭。绍兴老板过去走场面，敬酒寒暄。敬好酒出来，绍兴老板就摇头。等客人走了，他提醒了这位朋友一句：三九之内，此人非灾即祸，与之交往务必慎之又慎。朋友当时还不信，笑：

　　“你不要乱讲。透个底跟你听，他就快升了，不是扶正，就是到外省做领导。人家巴结都来不及，你还让我交往要谨慎。”
　　绍兴老板笑笑，淡淡地说：
　　“你等等再看吧。”
　　三个月后，突然传出这位领导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随即被移送司法机关。又过半年，法院开庭审理这案件，这位领导因收受贿赂五百余万，判了十二年。朋友此时对绍兴老板大为叹服，问他如何猜出此事。绍兴老板并不愿多讲，只淡淡地说：相由心生。然后任朋友怎么追问，也不多讲。
　　日期：2012-09-25 21:04:18
　　又一次，也是客人来吃饭。客人是善知识，与绍兴老板说得投缘。临别时绍兴老板一时高兴，多说了句：五日之内，无论遇到何事，都宜静不宜动。问他究竟什么意思，绍兴老板笑而不答。客人一个星期后又来素菜馆，不吃饭，直接找绍兴老板，深深鞠了个躬，说：多谢老师的提醒，救了我一命。绍兴老板还礼说：不敢不敢，那是你行善积德，菩萨保佑着呢。别人听得迷糊，询问怎么回事。客人才说：他做外贸的，几天前接到一位印尼老熟人的电话，说是有一笔单子利润很大，让他赶快来谈。他正准备动身，忽然就想到了绍兴老板的话，犹豫起来。那边老熟人一个劲地催促他，他却借故拖延着。老熟人急了，说给你赚钱机会，你还推三躲四，不来算了。赚钱的事情，还怕找不到人？见老熟人有些生气了，他倒有些不安起来。晚上睡在床上，想自己要不然还是去一趟？谁想到第二天，新闻里就报道印尼大海啸的事件。他忙给老熟人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看到新闻里海啸的惨烈场面，庆幸自己没有过去。要是一去，不正好赶上？追根溯源，就万分感激绍兴老板。要不是他淡淡的一句，自己只怕已经在那些遇难者名单之中了。

　　绍兴老板看面相的名声和素菜馆的名气一道在江海市流传开来，竟渐渐成了江海市上流社会的一张风景线了。
　　康哥要请赵副区长，想来想去，竟然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那一日，康哥与赵副区长在素菜馆吃好饭，坐在雅间，品着茶，听着佛音，闻着藏香，寒暄着。赵副区长感慨：
　　“前几年我援藏，那里确实天蓝地阔，风景壮美，民风朴实。不过，日子也确实艰苦。我身体本来很好，两年下来，就有些吃不消。”
　　康哥肃然起敬：
　　“赵区长援过藏？我当初想去藏区做志愿教师，想了想还是算了。看来我只是个口头主义者，赵区长才是真正的行动主义者。”

　　赵副区长笑笑：
　　“也是组织上信任安排。不说这些。康总，你的事情，何姐跟我提起过。153地块，打主意的人不少，你们公司要真想做成这事，我看还得努力。”
　　康哥说：
　　“所以还要请赵区长多多支持。”
　　日期：2012-09-25 21:04:54
　　赵副区长：

　　“支持是要支持，努力也要努力。坦率地讲，你们公司在所有的竞争者中，实力并不算最强的。况且现在区里对有港资或者外资背景的合作方更感兴趣，你们又只不过是国内的企业，在领导那里，印象分也得不了多高。”
　　康哥：
　　“还请赵区长指点指点。”
　　赵副区长沉吟片刻：
　　“我看，你们不妨用港资企业的名头来进行招标，其他方面，我再考虑考虑。”

　　康哥：
　　“那就拜托赵区长了。”
　　说着将一个装了五万元的文件袋推了过去。
　　事先康哥打听过，赵副区长有个特殊的癖好，收钱一概只收现金，绝对不要银行卡或者有价证券。这世道，毕竟还是现金安全。
　　赵副区长瞟了文件袋一眼，笑笑：

　　“康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哥也笑笑：
　　“我们公司的一些资料，请赵区长看看。”
　　赵副区长又瞟了文件袋一眼，却不拿，站起来：
　　“具体的事情，我们再联系吧。”
　　推开门走了出去，把康哥一个人留在雅间。
　　康哥在后面说：
　　“赵区长。”

　　赵副区长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副区长身材并不高，又微微有些发胖，但站起来一走，这气势竟然压得康哥有些喘不过气来。康哥有些糊涂，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他？或者，他是个洁身自好的清官？
　　日期：2012-09-25 21:1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