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头发花白的父亲全神地削着苹果，杨淑卿心中一酸。父亲的宽容让她感动，看榜的喜悦此时得到释放，不禁轻声抽泣起来。
　　“还没怎么说你，就哭上了！耍赖是吧？”

　　刘仕君看着哭泣的女儿，火上心头。一直以来，女儿成绩优异，是她挂在嘴边的骄傲，邻居们羡慕不已。原本希望她考上公务员，以了却儿女们就业问题上的最后一桩心事。现希望落空，不仅对小女就业有压，而且在邻居面前没面子。
　　“卿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尽力就不遗憾，重头再来就是，爸爸给你加油！”
　　杨迪仁将削好的苹果递女儿手中。
　　“老爸、老妈，我好开心！这是激动的泪水。”
　　杨淑卿拿着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流泪微笑看着父母。

　　“得，还是别笑，比哭都难看！‘鸡动’个啥？我看你还是‘鸭动’去吧，丢人！”
　　刘仕君说着打开电视。这是她烦恼时的习惯，不开心时看电视，可以忘掉烦恼。
　　杨迪仁仿佛听出弦外之音，一脸疑惑看着女儿。
　　“老爸、老妈，我笔试入围啦！三十二名！”
　　杨淑卿激动大声宣布。

　　“真的吗？宝贝！”
　　刘仕君诧异且惊喜，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接从冬天走进夏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求证，只见杨淑卿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哈哈！我的好卿宝！哈哈！就知道你不会让妈妈失望！”
　　“哈哈！臭丫头，还骗我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杨迪仁开心地笑着，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家庭气氛由多云转晴、紧张浑浊变得轻松透亮。
　　“再过一个月就面试，我想在家好好练习，面试必须拿高分才有戏。”
　　“嗯，抓到重点了。切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冷静！加油！”

　　杨迪仁看着报纸回答女儿，不想让自己的表现太过激动，以免女儿松懈。
　　刘仕君匆匆关掉电视，欢天喜地换上鞋子准备出门。
　　“哪去？”
　　杨迪仁见老婆走出客厅，连忙问道。
　　“我去李奶奶家玩玩。”
　　“回来！”
　　“死老头子！干嘛？”
　　“我有话说！”
　　刘仕君懊恼地换回鞋子，不快地坐回椅上。
　　“要向隔壁邻居报喜去，对不？哪怕咱家蜘蛛刚结个网，不出十分钟，这栋楼的男女老少都会知道。卿宝都还没面试，你就大声嚷嚷。讲点策略好不好？等正式录取了，怎么报喜都不阻拦，先忍忍吧！”
　　杨迪仁放下报纸，看着糊涂妄为的老婆，免不了费上一番口舌。若不说服妻子，她一搅和，女儿面试多少要受点影响。这位革命老军人并没有因年龄增大而不智，凡事讲求策略是他的行事习惯，也是常挂嘴边教育老婆孩子的口头禅。
　　“老爸，你和老妈当考官。我每天对着你们练习，怎么样？”

　　杨淑卿很少见父亲如此高调反对母亲，立即将话题引开。面对丈夫的指责，刘仕君有气不好发作。这个家，杨迪仁会在忍无可忍时，选择与老婆对话，以求统一思想。而刘仕君则通常不悦时，与全家人对峙，以示不满。对峙结果一般是刘仕君罢工停伙，除非大家在她面前痛不欲生，发誓悔改。她才会以胜利者的姿态与大度原谅丈夫、孩子。
　　“卿宝，这下你可找对人啦！抗美援朝回来后，我曾在军学院当过教授。学生都是团以上的军官，还有司令级别的。”
　　杨迪仁放下报纸开心讲述起往事。其实他对面试只能猜出个大概，应该和老师上课差不多。考生是老师，考官是学生。学生听明白了给老师打高分，没听明白打低分。
　　“真的？老爸，我好崇拜你！一定要好好指点我。”

　　父女俩一唱一和，故意装作没发现刘仕君的不悦。
　　“老头子，别人会不会走后门呀？要不要找点关系？人事局、组织部你不都有熟人吗？”
　　刘仕君很快被父女俩的话题所吸引，突然想到什么，变得不安起来。此时她已无心生气，小女的面试重如泰山。
　　“瞎说什么呢！怎么满脑子邪门歪道？老子工作几十年光明磊落！你想坏我一世英名？还想坏小孩名声？”
　　杨迪仁生气地大声喝斥，这个毛主席年代的革命老军人，对旁门左道甚是反感。一直将正直、正义看得和生命一样重要。
　　“就你声音大，拿话筒喊去！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光明磊落，老婆孩子跟着受苦！”

　　刘仕君就算理亏，也不让丈夫自己面前占上风，更何况上一轮话还没回击。便胡扯猛击丈夫最触碰不得的话题，以扳回刚才那局失利。
　　“有得到实惠的，现在监狱里！我能领着退休工资睡安稳觉，就是成功！”
　　杨迪仁在妻子面前什么都可以迁就，唯挑战他的正义与磊落时，寸步不让。
　　“老妈！公务员考试很公正的，面试考官都是外县人。就算找个熟人打高分，都没用。算分规则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后，算平均分。”
　　杨淑卿看着争得不可开交的父母，有些过意不去。关于正义与邪恶之类话题的争吵她从小看到大，每次都毫无预料开始，轰轰烈烈结束。争吵后的爸妈都很失落，情绪会低上好几天。
　　“卿宝，你就好好努力吧，我们天天陪练就是。”
　　被丈夫和女儿指点过的刘仕君此时突然开窍，面对今天争吵失利很快置之一边。她想，既然走后门行不通，只能促使女儿加倍努力。自己和丈夫全力以赴配合，希望小女能给她脸上争光添彩。

　　日期：2013-07-22 06:58:06
　　第二章　面试
　　一星期后，四十八名笔试入围人员被带到邻县医院体检。体检是在紧张和兴奋中完成的。特别是第一名聂斌，心跳速度也是第一名，每分钟一百三十次。重复测了几次还是如此，工作人员只好安排他做心电图，结果终于正常。
　　靠体检刷下人的希望破灭了，前十六名体检全部合格。杨淑卿感觉到面前竖立着一座座高山，必须得靠自己非凡的实力和勇气去攀越它们。她相信其他考生也是如此，平静的面庞后隐藏着腾腾杀气。

　　十六以内的考生人人自危，惶恐不安，要保住现在名次不容易啊！从第一名到第四十八名，几乎每隔零点一分就是一个名次，差距并不大，这注定了面试必然是腥风血雨。
　　体检回来的晚上，她梦见自己上了面试考场，那真是一场没有硝烟战争，没有血腥的杀戮。考生们以文雅得体的举止，落落大方的谈吐为武器，逐鹿考场，个个武艺精湛，哪怕眼前细微发丝飘过，亦能手起刀落，一剖为二。
　　而轮到她上场时，十几个考个个向射来令人恐怖的目光，这使得她浑身发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所有的准备全部从脑海中飞走了。结果考官们全部给她举起了零分的号牌，所有人都对着她狰狞地哈哈大笑。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冷汗如注，禁不住在考场上啕大哭起来。
　　“卿宝，卿宝，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当妈妈把她从梦中叫醒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她在嗫啼中把梦中的情况告诉了母亲，伤感和失意充斥着她的整个情绪。妈妈心疼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