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02 14:52:14
她穿着紧绷在身上的牛筋裤,紧身的短小上衣,高筒靴,长发披肩着,是街上新潮女性的打扮,又是满脑子的新思想,使他狐疑而好奇地看着她。
她给他的意念里,有些轻浮,其实原不是那么回事。他靠她说出来的那些东一句西一句的话来拼凑她,她整个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她纯善的眼神,柔弱的表情,即便是装什么,恐怕也是装不出来的。
她穿好了大衣,就要走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就把她拥进怀里,揉搓她,巴不得把她的骨头都揉碎了。这样就能揉出话语来了么?他新刮的胡茬扎得她的脸疼。她在他的怀里安静着,由着他揉,头俯在他胸上,泪水无声地出来了,湿了他的一小块衣服。
什么话都无需说了。这一刻她不管自己,这一刻她想象了多次。
她们之间有着种种的可能性,比如一块儿外出游玩,比如让每天都是歌伴舞的日子,那是她们都喜爱的,然而一切都嘎然止住了。
她一直在较真,空无的情感有什么用?
她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抚了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拿起包就往外走。他未反应过来,本能地伸出手就去抓她,然而没有抓住。
一个男人对女人,如果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给予价值,那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那么才识呢?性感呢?一个关心自己的朋友呢?话说回来,一个人不能帮助她得到她生命里最需要,最向往的东西,其它的,什么不都是虚的,假的?他应该猜测到她的惨淡和窘迫。
为什么要这么清晰地裸出他们之间关系的底细?
她原本是个计较的人么?
她的手缩着,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时间变得一寸是一寸,一滴是一滴的,那意味着,彼此从对方的生命里擦过去了。只要走近他的身边,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悸动,然而这个男人,已经与她无关了。
原就因为她们之间,一种重大的因素被抽去了?
他送她出来。在胡同口的一个拐角处她们分手再见。她回过头来,看见了唐文轩的背影,风刮着树叶,冷风一阵阵吹着他,吹着他矫健的身躯。她的心忽然就一痛,眼睛濡湿了。她回转头去,挺了挺身体,继续前面的路。
就这样结束了?可不就这样结束了。
谁让她认识了杜一龙呢?
她的感情和时间经不得浪费。她得往上爬。她要功成名就。
游戏情感?她就不信谁能游戏得了情感?比如一个男人,你经常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风中的背影,能不产生感情?俗话说一块石头都能捂热了,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异性,恰恰又是美好的。所以她得节制,自己伸缩自己。她最知道自己,感情太丰富,整个人是一裹浓浓的汁水,被一层薄薄的壳裹着,经不得碰,一碰就哗哗的。
对于唐文轩,她心底其实一直是散淡的。即便他是美好的,然而那也是他自己的。不是吗?这是一个好男人,浪漫、多情,长相英武,然而跟她有多大的关系?她的一点微薄的力气,除了爱自己,没有更多的了。她满心里充满的,都是对自她的怜悯。
日期:2012-11-02 16:15:12
2
那天,为了挣到200元钱,到郊区的拍摄场地演了个群众演员的小角色。
那个角色是需要穿夏衣的,而实际的节气已到了秋末。一场秋雨后,天尤其凉了。
演完后她冻得哆哆嗦嗦的,还是跺着脚、抄着手到秋天的乡间田野里捡拾农家不要了的白菜。这个村里的农民们都到城里打工或做其它生意,土地已变得廉价,土地上的产物也已如此。她蹲下身来,精心地择去被羊啃了的外层,将菜心掰下来。
将几棵残缺的白菜抱回了小屋,便可应付几顿了。她点蜂窝煤,木柴很潮,老也点不着,阴暗的小屋里少有阳光,被子潮潮的,她的头俯在门框上,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冷得又是一阵战栗。她从红衣箱里拿出那件被压皱的薄大衣,铺在单人床上,将快餐杯的外面用餐洗净细细地洗了,倒进热水当熨斗,然而怎么都熨不平。
她的物质生活一直那么粗糙着,她一直在粗糙地对待着自己。
她穿上那件皱皱的大衣,终究一下就暖和了。她拿过镜子,看见因天气的突然变冷而憔悴不堪的肌肤,只有那双秀美的眼睛幽怨地看着自己。外面树上的叶子几乎全落光了。她极力地想抓住什么来抵制这一天寒似一天的秋凉。
她想到了唐文轩,忽然升起一阵愤恨,她生命里有过多少沧桑都无言地咽下了,多少艰难都自己一步步地挺了过来,他什么具体的事也未为她做,却以一副道德的、不掺一丝暇璧的目光审视着她,她要这样的审视干什么?
恰巧这个时刻唐文轩打来电话:“我今天感冒了,情绪不好。能陪我吃顿饭吗?”声音极其柔软地,语气里滴答着湿漉漉的情感。
她的心中一软,眼里涌起了一股潮润,或者,她该回头了?有些事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感冒了?发烧了吗?跟前连个给他端水送药的人都没有?难道他没有亲人吗”
过往里对唐文轩的感觉兀地回到了跟前,他魁梧的体格,黝黑的面庞……整个城市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男体,向她倾压过来……
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冲动,想什么也不顾地跑到他身边,然也仅仅是一阵冲动。
很快想到了置身的现实,她坚定着自己,冷冰冰地说:“一个男人对女人,如果没有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处谁跟他好?”她觉得这是一个太过鲜明的、不该言说的问题,他干嘛非要让她明白地直说出来?电话那头没声音了,她能想象得出,他惊讶、难堪地僵在那里,嘴成一个喇叭的形状久久地张着,大概为现今女孩子们的赤裸竟到了如此的程度。
是的,她就要让他看看,一个对她的生活无力的男人,她绝不接近。她绝不让自己对一个没有能力爱她的男人产生感情,那是她心中的讲究。即便她那么想念他、牵挂他,甚至羞耻地,对他的身体怀着强烈的欲望。她使劲地掐着、掰着对他情感的芽芽,那屈辱的情感,产生得多么没志气!
他给她做过针头线脑的事吗?有什么理由在情绪不佳的时候想要她的关爱?在这个高速运转的时代,人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觉得自己在跟他赌气:她就是这样市侩的一个女孩,你真实地看见了,再也无需苦心琢磨。人破坏自己时,像是往地上摔东西,那落地的声响让她有一种莫明的快意。
毕竟,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不是吗?她这样安慰自己。
那天她在公园里走,在鸽子房旁,看见很多鸽子在地上,那么洁白乖巧的小生灵,她产生了一种无法遏止的欲望,特别想抚摸、亲昵一下鸽子洁白的羽毛,然而总是捉不住,鸽子并不怕她,可就是不让她真实地捉住。她学着周围人的样子,买了些鸽子食放在手上,一只鸽子竟乖乖地跳到她手心里去了,只埋头吃食,什么都不顾的样子。她忽然升起了某种联想,难堪地舍下鸽子仓惶而逃,女人本性深处和鸽子这么相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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