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自然是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从南京西路匆匆地赶到复旦大学，为的就是找到程浩。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要找这个工作了没几年的小警察，只是觉得对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程浩有些亲和感，觉得他比其他的警员多了些热诚。也或者只是由于一个眼神——将门打开的时候，小年看到了一个正直的形象，一双坦率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程浩走出茶楼的大门。
　　“我想问问，案子怎么样了？”小年讲道。
　　“还是没什么进展。你没去上班吗？”
　　“没，我跟书店请了假。”

　　“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是有一些，那个号码终归是给我打过电话的。”小年把头低了下来。
　　“你既然并不知情，那也不用多想，也许电话是随机打给你的，只是一个为难我们警方的小把戏而已。”程浩拍拍小年的肩膀，“你安心上班，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真的吗？可怎么会那么巧，我当时就在南京西路地铁站附近啊。”
　　“也许是你曾经给什么人留过电话，比如英语培训机构、房屋中介什么的。”
　　“也许吧···”小年朝茶楼里瞧了瞧，他看到程浩刚刚起身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个人。
　　程浩转过头，介绍道：“里面的那位是蔡教授，协助警方调查案子的。”
　　小年点点头，他看到蔡教授正在摆弄那张黑青色的面具，面具的两只眼睛正好直直地对着门口的小年。那是从死人脸上揭下来的东西，他不免有些害怕。
　　程浩问道：“那个号码有没有再给你打过电话？”
　　小年有些闪烁其词，“没···没打过。”

　　程浩回应道：“那就好，如果那个号码再次联系你，一定要及时通知警方。”
　　话音未落，小年的手机短信铃声却再次响起。
　　小年被那突然出现的尖锐声音惊得浑身抖了起来，他赶忙拿出手机，惊慌不迭地浏览着屏幕上的文字：“神说：‘浩劫开始了，你是信使，你应加入战局’。”发件人仍然是1235298。
　　程浩看到小年的脸色不对，果断地把手机拿了过来。

　　“你们之间有过联系？”程浩立即问道。
　　“没有！”小年的声音发抖，“只有昨天的电话和今天的这条信息。”
　　程浩读到“你应加入战局”这句话的时候，立即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赶忙给所长打了个电话，并把情况说明。挂断电话后，程浩急匆匆地返回茶楼，与蔡教授道别，并托付他帮忙调查面具的事情。在蔡教授的要求下，面具暂时保管在蔡教授那边。
　　此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二号线仍未排除故障。
　　“为什么会是你？”程浩问道。他此时已经走出茶楼。
　　“我？”
　　“那句‘你应加入战局’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由于恐惧，小年的声音很紧，听起来就像在很远的地方发出的。
　　程浩疑心地看着小年，“你跟我一起回所里。”

　　程浩抓住小年的胳膊，把他带向学校南门外停着的警车。小年一言不发，他此时清醒得很，随着程浩一路小跑着。暗中的那个人在给自己制造接近这件事情的条件，他居然深知自己内心之所想，就像在自己的心底扎了根。
　　车子启动了，驶回南京西路。
　　日期：2015-06-25 14:22:00
　　在车上程浩说道：“看来你和这件事并非没有关系，否则那个号码也不会再次无端地联系你，而且还讲出了那句话。”程浩将车右转，“对了，你自己一个人住？”
　　“是，我自己一个人。”
　　“你父母呢？”
　　“他们都过世了。”小年轻轻地讲道，“应该是···都过世了。”
　　“过世了？”程浩的语气变得有些温和，“那···冒昧问一句，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是肺癌去世的，之后母亲便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可能也已经死了。”小年一直对外这样解释自己父母的事情。据叔叔说，父亲的死亡证明上写的就是“肺癌”。但他知道，这死因是骗人的。他也知道，即便连自己的叔叔都不清楚父亲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这样。”程浩点点头，便不再好意思继续追问。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开到了南京西路派出所的院子里。此时，各个分局的人已经陆续到达，市局的人也来了不少。他们都是从上海各地抽调来了精兵强将，几个中年警官围坐在一楼的会议室里，商讨进一步的计划。
　　程浩带着小年走到会议室的门外，猛地推开门，“所长，我们回来了。”坐在后排的所长吓得赶紧起身，做了个手势让程浩退回到走廊。然后他对因为程浩的闯入而暂时中断讨论的领导们伸了伸手，笑着请他们继续。看上去，所长在这些人的面前根本算不上数。
　　所长板着个脸走出会议室，却面带微笑地轻轻地把门关上，转过头来又是一脸怒气。短短十秒钟，连续转换自己的表情和仪态，堪比川剧的变脸绝活。

　　“你这混小子，怎么冒冒失失的！”所长训斥道，“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人是吧？”
　　“知···知道···”程浩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是案情的事···”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鲁莽，太不给我面子了！”所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调却奇高，就像哑了嗓子的泼妇，“知道你办案心切，这是好事，但也得懂规矩，年轻人就是缺乏管教！”
　　这时，所长的注意力突然转移，放光的两只眼转向程浩身后的小年，“小伙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再次见面了，看来你和这件案子还真是有不小的关系。”

　　所长的语气怪怪的，好像把小年当成了罪犯同伙的感觉。
　　他看了看四周，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都是警界的同仁。吴所长把程浩和小年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这里是存放档案的地方。在三人依次进入之后，所长悄悄地关上了档案室的门。
　　所长以略带命令的口气对小年说道：“把手机短信给我看一下。”
　　小年不敢耽搁片刻，把短信调出来，伸手将手机递给了所长。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你发的信息？”所长问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年连连摆手，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神说，浩劫开始了，你是信使，你应加入战局。”所长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你是信使’，自然是说你的身份，是警方和凶手之间的一个媒介。如果你是媒介的话，自然要参与进来，加入他所谓的‘战局’。只不过，‘神说’这个词，到底是哪个神？”所长把手机交还给小年，“现在早就无神论了，‘神说’、‘神说’，我看是他妈的‘神经病说’吧。”
　　“所长。”程浩说道，“刚才我在复旦大学请教了一位社会学和人类学方面的专家，他说死者的死亡方式很有仪式性，凶手有可能比较崇尚宗教之类的东西。所以，他所写的‘神说’，应该也并不为过，至少在他自己的逻辑框架里是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