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觉转身回到大殿,御榻上一坐,不冷不热道:“大冢宰有事么?”
宇文护拿出一份奏章,跪倒回道:“地方官员调整完毕,请陛下过目。”
宇文觉扫了一眼名单,上面赫然有两个名字,李植和孙恒,李植外任梁州刺史,孙恒外任潼州刺史。宇文觉意识到这是一起阴谋,针对自己的阴谋,因为他前些日子刚刚与李植和孙恒密谋除掉宇文护亲政。他们训练武士练擒拿功夫,就为有一天发动突袭抓捕宇文护。
日期:2011-10-08 21:33:06
“李植和孙恒不能动,其他人照准。”
宇文护心中释然,这证明情报准确,天王果然与两人有密谋。
宇文护直起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这是大臣们的公议,请陛下用玺。”
多么熟悉的口气,不久前父亲宇文泰对西魏皇帝即此种语气。宇文觉默然无语。宇文护是周公,他不过周成王而已。
宇文护站起身,踱到李植身旁,目光如炬:“李大人,明日可以起程了。”
大殿里只剩下君臣二人相对,殿外冷风卷入,两人浑身俱是一颤。
李植道:“臣去了,陛下保重,我们中间一定出了叛徒。”
谁是叛徒?
除了李植和孙恒,参与密谋的人还有几名宫伯,乙弗凤、贺拔提、张光洛等人。
宫伯隶属天官,北周国负责保卫王宫的宿卫军将领。没有宿卫军支持,想杀宇文护等于痴人说梦。
最着急的人并不是天王宇文觉,而是这些宫伯们,李植和孙恒的命运等于他们的命运。
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会杀人。
乙弗凤等人不想等下去。
叛徒没有揪出来不能行动。天王宇文觉说话了,“不急,等我把李植和孙恒调回来。”
宇文护当然不会发调令,但是宇文觉有他自己的主意。每次上朝,天王总要说一句话:“我很想念李植和孙恒。”
大家都看宇文护,宇文护表情尴尬。
当天王宇文觉说到第五遍的时候,宇文护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知道陛下的心思,陛下想除掉我。”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谁也想不到宇文护会把天大的秘密当众公开。大家屏住呼吸,倾耳细听,只想知道宇文护如何收场。
大殿里极静,一片落叶飘进来的声音清晰可辩。
宇文护继续哭诉:“天下至亲莫如兄弟,若兄弟互相猜疑,那世间谁人可信。叔父嘱托我帮陛下治理国家,如果陛下能独立料理朝政,扬名天下,做兄长的也就死而无憾。可是陛下年纪尚小,我担心除掉我以后大权落到奸臣手中,那时候非但对陛下不利,国家也将灭亡,叫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叔父。我是陛下的兄长,又当了宰相,还能有什么想法。望陛下三思,切勿听信谗言,疏远骨肉。”
看着泪流满面的宇文护,宇文觉害怕了。这番话明明白白告诉他,你和李植、孙恒想杀我。皇帝杀大臣天经地义,但是,杀忠臣就不对了,杀忠臣导致亡国就更不对啦。群臣听来,不是宇文护专权,而是宇文觉年小不懂事,专听奸臣的话。厉害呀,宇文觉只能承认,宇文护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乙费凤等人再也等不下去了,唆使宇文觉设宴招待群臣,摆下一出鸿门宴,席间动手干掉宇文觉。
圈套设好,只等恶狼入套。
日期:2011-10-11 16:27:00
恶狼没有入套。鸿门宴前一天,总领禁军的小司马尉迟纲带兵入宫,强行带走乙弗凤等人,宣布解散宿卫军。乙弗凤、贺拔提等人跪在宇文护府门外引颈就戮,鲜血染红两尊石狮。孙恒调回长安,当即处斩。
如何处置李植令宇文护非常头痛。李氏家族势力庞大。李植的父亲李远升任柱国大将军,坐镇弘农,握有重兵。李远哥哥李贤系原州豪族,任本州刺史。宇文泰创业之初四处征战,四儿子宇文毓、五儿子宇文宪尚在襁褓之中养在李贤家里整整六年。李远的弟弟李穆官拜雍州刺史、兼小冢宰,曾经救过宇文泰的命。东西魏邙山大会战,宇文泰中冷箭落马,东魏军追来,李穆用鞭子击打宇文泰的后背,骂道:“哪个部队的兵,你家主子在哪里,到处乱跑。”东魏骑士以为宇文泰是个小卒,纵马而过抓大官去啦。李穆赶紧让宇文泰骑上自己的马,狼狈逃跑。那一次西魏军败得惨,两人相对流泪,从此李穆成为宇文泰的心腹重臣。
李氏家族一门三大将,家族成员遍布朝廷地方担任要职。宇文护不敢轻易得罪,将李远、李植父子一起召回,当着李远的面扔下狠话:“你的儿子想杀我,你看着办吧!”
李植不承认,对爹说,“别听他的,没有的事情,纯属栽脏陷害。”
李远爱子心切,没仔细核实,既然儿子不是主谋,凭自己这张老脸,宇文护总得给个面子吧。
李远带着儿子上朝来见宇文护,想赔个礼道个歉了事。
宇文护见李远进殿,满脸笑意迎上前去,本想说两句安慰话,“自古圣贤,大义灭亲,儿子死了就死了,别伤心。”抬眼一望,那个挨千万的李植晃晃悠悠跟在他爹身后。宇文护心中勃然大怒,招呼李远坐下,不等李远开口,皮笑肉不笑道:“阳平公不相信我呀。好,好,等着。”
不一会儿,天王宇文觉来了。
日期:2011-10-11 16:42:32
宇文护站起身,凑到宇文觉面前,盯着天王的眼睛说道:“陛下,我把您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谋士带来了。他不承认你们之间做过的事,讨论一下吧,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宇文觉的脸变了颜色,扭头哼了一声:“萨保!离我远点!”
宇文护显然一怔,既而哈哈大笑,大声道:“张光洛在哪里!”
宫伯张光洛一身甲胄出现在大殿门口。
叛徒浮出水面,张光洛。这个人参加了所有的密谋会议,一次也没有缺席。
看着面如死灰的李植,看着战战兢兢的李远。宇文觉冷笑道:“做了就是做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做不改姓。”
李植长叹一声:“我做此事,本为安定社稷,为了陛下,弄到今天这种地步,反倒害了陛下,有什么好说的!”李远闻听,瘫软在座位上,喃喃道:“果真如此,实在罪该万死!”
宇文觉心中困惑,那个拔刀怒向独孤信的李远哪里去了,那个大吼独孤信可斩的李远哪里去了。莫非被赵贵的鲜血吓住,莫非被独孤信的孤独吓住。
说什么忠孝仁义,说什么忠君不二,到头来都是懦夫。天地之大,只剩孤零零的自己。宇文觉猛然盯着宇文护大声道:“萨保,我想杀你,不想受气,不想窝窝囊囊地活着,我,陀罗尼,是大周的天王!”
“好,有骨气。”宇文觉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沉声道:“李植谋反,事实俱在,当斩。阳平公包庇国家罪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李远被逼自杀,李植和三个弟弟被杀。李贤、李远、李穆削职为民。北周朝廷又掀起一场血浪。
宇文觉懂得,这是一场死生较量。生,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死,一无所有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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