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嫁衣-大隋帝国旧事》
第14节

作者: 云海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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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名官员来说,还有比有职务没权力更难受的吗?同僚们会问,普六茹那罗延怎么啦,犯什么错误啦。丢人吧?宇文护暗自得意,你们父子爷们在家里好好反醒吧。

  未过几天,杨府里传出消息,杨坚母亲吕苦桃病了,杨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不解带,昼夜侍奉母亲。
  日期:2011-11-04 21:12:23
  朝野上下传遍,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杨坚出来,原来在家伺候老人呢。这孝心一尽三年,杨坚三年不出门。也就是杨坚从小生活在佛寺,坐禅功夫了得,换成一般贵族子弟,谁受得了三年寂寞枯燥的生活。朝野一片赞叹声:杨坚,纯孝!真孝顺,不做假。中国社会魏晋时代倡导以孝治天下。谁孝顺谁做官。大家为了做官争着做孝子。那就要分一分谁是真孝,谁是假孝。杨坚,纯孝。

  这么奇妙的计策居然无效,反倒成全杨坚的美名。看来只有一个办法,杀。宇文护萌动杀机,找来亲信们开会,研究除掉杨坚。

  柱国侯龙恩和大将军侯万寿不同意,经宇文护之手除掉的开国勋贵已经不少,现在连官二代的人都要下手,太说不过去。杨忠固然战功卓著,军界享有威望,年过耳顺又能活几年。小小杨坚羽翼不丰有何可怕。这么杀下去,老一辈的人得罪了,小一辈的人也得罪了。人心散了,谈何做大事。
  宇文护的大事自然指做皇帝。侯氏家族是宇文护最倚重的关中北地豪族,他们的意见相当有份量。侯氏家族对是否拥戴宇文护称帝有分歧,骠骑大将军侯植曾劝宇文护归政,宇文护说得很好听,“我蒙太祖厚恩,以身报国,岂有他志。贤兄应该知道的。”话虽如此,从此疏远侯植,侯植忧郁而死。侯龙恩与侯万寿则是宇文护的死党,宇文护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
  可巧这一年杨忠真的死了。老头子一死,杨氏家族的招牌顿时失去三分光辉。宇文护铲除杨氏家族的念头也就淡了许多。按理说,杨坚应该高兴才是,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随国公”。宇文护时代北周不封王,最高爵位即公爵,而国公又是公爵中的最高级别。宇文护也不过是晋国公。但是,杨坚却日渐忧郁,如坐针毡。他开始怀疑父亲的策略,那个“两姑之间难为妇”的策略。因为宇文护势力如日中天,越来越大,大有取代天下的架式,而那个宇文邕皇帝依然只知道下象棋。自已的前途在哪里?一旦宇文护做了皇帝,则永无出头之日。

  日期:2011-11-05 21:24:50
  “人能够预知未来么?”杨坚问姐夫窦荣定。
  “如果人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可怕?红颜变鹤发,英俊变衰老,”高官失势,富翁散财,劳碌一生、机关算尽到头来一无所有。”
  “贤兄未免过于悲观,知道未来,人才会奋发。”
  窦荣定一笑:“人若知道结局,谁肯再去做事,哪个愿去修行,坐享其成即可。”

  杨坚叹了口气:“看起来没有人能预知未来。”
  “有。”窦荣定捋了捋漂亮的胡须,“有一个人能知未来,几乎每个人和我谈起他都透着神秘和信服之色,他曾预测过一个人的死期,那个人那一天确实死掉了。”
  “他是谁?”
  “夏官府下士来和。”
  “我好像听说过此人,据说大冢宰很喜欢他。”
  窦荣定似乎看出杨坚的担心,淡淡道:“像他们这种术士,不会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他常常出入公卿之门。佛说,前世注定的事情,今生是无法改变的。”
  “我想见见他。”
  秦岭茫茫,渭水像飘带一般轻柔,带着飘零的落叶向东流去。秋风掠过松林,和着叮咚的泉水如仙乐鸣响。
  小木屋座落在林边水畔,来和静静坐在木床上看书。洁净的木桌上放着熟盂、漉水囊、瓷碗等饮茶的器具,茶香四溢。
  杨坚和窦荣定走到门外,略一停顿,听到里面传出来和的声音:“随公即来之,何不入。”
  二人对望一眼,大为诧异,这个来和名不虚传。
  两人进入屋内坐定,杨坚从容道:“我也能闻声识人,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是谁。不过,我与先生素昧平生,先生即能断定来访者,倒是大大的神奇。”
  来和盯着杨坚明亮的双眸,轻轻一笑:“随公自然不认得下官,下官却识得随公。随公名满长安,少一代的后起之秀,关陇谁人不识。”
  “那你也知我所问所事?”
  “当然。只要我识得来人,便知他心中所想。”来和望了望窦荣定。窦荣定起身离席而去。
  日期:2011-11-05 21:34:04
  来和静听窦荣定的脚步声远去,缓缓道:“公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

  来和说得每一个字都深深震撼杨坚的心,兴奋,激动,狂喜,如释重负,心中暗道:“莫不成我真是大力金刚下凡,为什么阿阇梨、来和与庞晃都这么说呢。”
  但杨坚容颜宁静如一弘秋水,又问:“果真?”
  来和颇为自负:“我相人无数,从来不错。”
  杨坚道:“若如此,当有厚报。”
  来和道:“我不求厚报。自晋廷南渡以来,王朝更替频繁,亡国之君多如遭践踏的花瓣,愿随公慈悲为怀,少诛杀,勿牵连。”
  杨坚微微绽出难得的一丝笑容,起身,离去,心下释然,既然上天已经注定,谁又能改变呢!
  来和默默注视壶内沸腾的水花,叹道:“位至公爵尚有何求,人心苦不知足。”

  公元573年,北周政坛一声惊雷,杨坚的春天到了。做了十二年傀儡皇帝的周武帝宇文邕仅用一枚小小的笏板击毙杀死三位皇帝的屠龙高手。宇文护坚固无比的府第,府外数以千计的甲兵无用武之地令人深感可笑。更可笑地是,宇文护临死前尚在朗诵着周公的禁酒令。
  周公,宇文护的自诩,天下人的期盼。随着宇文护的死,是非黑白随风逝去。
  事情是这样的。下过棋的宇文邕对宇文护道:“朕有一件忧心事儿,太后上了年纪喜欢喝酒,朕劝了好多次总也劝不听,兄长何不劝劝。”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卷《酒诰》递了过去。
  周公老人家写的禁酒令,当朝大执政官亲自讲读,这一回老太太应该戒了吧。叱奴太后端坐床榻耳听宇文护手持书卷抑扬顿挫念着那些生僻的文字,几乎快睡着。她不懂,听这个真可以戒酒么?
  日期:2011-11-09 16:40:05
  百花盛开,轻风习习,太后寝宫含仁殿春意倦倦,旁边侍立的宫女们生出倦意,碍着太后、皇帝和执政王都在,强打十二分精神。正值耳顺之年的宇文护宣讲周公的戒酒令,不能落座。宇文邕依然手持玉珽拱手侍立于宇文护左侧身后。十二年间,这一幕家人和睦的温情场景时常出现。终究上了年纪,宇文护朗读得迷迷糊糊。
  美玉手板散发幽冷的光,宇文邕眼角瞄向宇文护的后脑,忽然间紧紧握住玉手板,呼地扬起手,狠狠向宇文护的后脑勺砸去。宇文护应声倒地。宫女们发出一片轻呼声。宇文邕示意太监何泉取御刀斩杀宇文护,惊慌失措的小太监在宫女们的尖叫声中提刀连砍数刀,见血不毙命。眼见宇文护悠悠醒来,事先藏在殿内的宇文邕一母胞弟宇文直跃将出来,一刀剁掉宇文护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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