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嫁衣-大隋帝国旧事》
第32节

作者: 云海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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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迥造反有很多方便条件。
  其一,军力强大。北周地方最高官员叫做总管。总管顾名思义,什么都管,不仅管民而且管兵。北周国为弹压原北齐的势力,在邺城留有一支重兵。
  其二,物资充足。打仗要有物力支持,相州地处河北,治所在邺城,原北齐国的都城,辖区内人口众多,物资丰富,不次于关中。
  其三,人心所向。关东地区刚刚被征服,北齐国的达官显贵、遗老遗少、赵魏豪家沦为二等公民,自然不服。他们有人在尉迟迥手下做事,有人雄霸乡里,也都想摆脱关中的统治,重新做主人。故而尉迟迥振臂一呼,群起响应,骑兵与步兵总兵力达到十三万之多。
  问世间权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六十五岁高龄的尉迟迥决心造反。
  朝廷特派员杨尚希第一个发现尉迟老帅迥图谋不轨。杨尚希先生不是杨坚派去的,而是天元皇帝宇文赟派往各地视察工作的同志。视察什么工作呢?不是视察民间疾苦,而是观察各地的官员是不是忠心,各地的豪强是不是听话。

  天元皇帝死讯传来,杨尚希参加了尉迟迥总管组织的相州官员共同参加的葬礼,追悼缅怀天元大皇帝。追悼会上杨尚希发现总管哭得不伤心,不悲痛,眼神流露出不安的神情。不伤心说明尉迟迥老帅对皇室不忠心,不安说明有心事。如果心中无事,怎会不安;如果忠于皇帝,怎会不悲痛。散会后,杨尚希对随从说,“咱们赶紧回家,要出事。”杨尚希同志一行人等,连夜抄小路溜回长安。
  远在长安的杨坚不需要杨尚希同志报信,对尉迟迥的心思洞若观火。杨坚尚未当丞相的时候就盘算过北周国的封疆大吏们,哪一个人听话,哪一个人不听话。他对同党宇文庆品评尉迟迥,“只要国家有那么一丁点动荡,这个家伙就会造反。”
  怎么办?
  务必抢在尉迟迥谋反之前拿掉他的军权。杨坚征召北周五王入京会葬的同时征召尉迟迥回京。
  尉迟迥老帅会听命令吗?杨坚还得多动脑筋。
  日期:2012-03-23 16:29:35

  杨坚精心选派了一个人去传诏,这个人去尉迟迥定然不会疑心,因为这个人是尉迟迥的儿子尉迟惇。如果杨坚不放心尉迟迥定然会扣下儿子做人质。既然肯让你们父子团聚,自然心中坦荡。
  尉迟惇前脚走,杨坚随即亮出底牌,用韦孝宽接替尉迟迥任相州总管。
  韦孝宽,北周名将,曾经拖垮东魏枭雄高欢十万大军,取得玉璧大捷,也只有韦孝宽才有资格和名望取代尉迟迥,才能镇住关东军队。韦孝宽正宗老帅,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北魏分裂,西魏及北周建立的过程,资历和战功均在尉迟迥之上,杨坚又怎能保证此人对他唯命是从。
  杨坚放心韦孝宽,因为韦孝宽是汉人。杨坚为王国设计的未来与韦孝宽想法一致。杨坚做了一个承诺,承诺不再搞鲜卑化,全盘汉化。
  韦孝宽的人生固然风光,但仕途还是受到压抑。西魏建国,韦孝宽不仅与柱国无缘,也无缘十二大将军,直到北周武帝保定四年,韦孝宽才进爵柱国。这一切不是因为功不如人,而是因为他的汉人出身。北周国至今鲜卑人高人一等,杨坚此时并不姓杨,而姓普六茹。杨坚告诉韦孝宽,用不了多久他会姓杨,所有的国民都将拥有自己的汉姓。
  向左走亦或向右走,鲜卑化还是汉化,你来选。

  任是那一个汉人也无法拒绝这么大的诱惑。五胡入内以来,胡汉斗了两百多年,不就为了争个正统吗,何况韦孝宽年过七十,已经没有争皇帝的心啦。
  韦孝宽一口承诺,做为汉人,做为关中汉人门阀望族,他希望汉族复兴。
  杨坚没有命令韦孝宽即刻前往邺城,让他缓一缓再起程,最好等尉迟迥动身之后。一来不要刺激尉迟迥,二来怕万一尉迟迥不肯交权反把韦孝宽扣下。
  杨坚没有被动等待,任命小司徒叱列长义担任相州刺史,换掉尉迟迥以前的老搭档,严令叱列长义立即动身走马上任,到邺城监视尉迟迥。
  时间一天天过去,北周五王先后奉诏到达长安,尉迟迥迟迟未到。杨坚隐隐预感到事情不妙。他最担心的事情不是尉迟迥造反,该来的必然要来。他担心韦孝宽被扣留,一旦韦孝宽被扣留,环顾北周国将领,难有匹敌尉迟迥的人。不过他相信,凭借韦孝宽的机智应该能化险为夷。
  韦孝宽号称智将,尤其用间的本事出神入化,玉璧之战散布高欢中弩箭身亡的流言,逼得北方枭雄抱病出营高唱敕勒歌。一曲“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的歌谣害死劲敌北齐名将斛律明月。人越老越滑头,所谓老奸巨滑,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办傻事的。
  果然,韦孝宽走得很慢,希望遇到去长安的尉迟迥,可惜一直走到朝歌城也没有看到尉迟迥的身影。
  尉迟迥没有看到,却看到他的一封书信。
  尉迟迥帐下大都督贺兰贵站在马下恭恭敬敬递上尉迟总管的欢迎信,代替主人恭迎韦孝宽,信中满纸欢迎之词,尉迟迥对韦孝宽接任非常开心。
  尉迟迥越高兴,韦孝宽越疑心。
  一个人在他不应该高兴的时候高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另有所图,意味着不想让人察觉真实的感情。
  日期:2012-03-25 17:16:22
  韦孝宽留下贺兰贵喝茶,喝茶不是目的,旁敲侧击,察言观色。论心计,贺兰贵哪里是反间之王韦孝宽的对手,几句话下来,韦孝宽疑心更重,贺兰贵的言谈举止充分说明尉迟迥有反意。
  猜测并不能证明事实。如果此时韦孝宽打道回府,万一尉迟迥不反,杨坚会怎么看他。英雄变成胆小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韦孝宽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急于赶往相州,实在身体有病,走不动哇。”说完,韦孝宽一脸痛苦地躺了下来。
  贺兰贵不好再说什么,人家病势沉重,怎么好意思催着上路。贺兰贵回邺城去了,韦孝宽的随从也跟了去,说是给韦公抓药,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贺兰贵无限同情韦老帅,这么一大把年纪抱病上任,能不能活着回去真难说。
  尉迟迥一阵冷笑,你真是个蠢材,上了当啦。韦孝宽有什么病,只有心病。你难道真以为他的人来抓药,分明探我虚实。
  贺兰贵傻了,没有文化真可怕,那怎么办?

  心病还需心药医。此时此刻务必让韦孝宽安心到邺城来。
  又一个使者来到韦孝宽下榻的地方,带来尉迟迥的问候,再次迎接韦孝宽动身起程。此人乃魏郡太守韦艺,韦孝宽的侄子。
  不相信贺兰贵,侄子总该相信吧。
  看到侄子,韦孝宽笑了,直接了当问道:“蜀国公是不是想造反呀!”
  侄子坚定回答:“绝无此事。”
  “是吗?”韦孝宽变了脸,怒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韦家人,竟然不知尉迟家与韦家哪一个重要,留你有什么用,斩了。”
  尉迟迥到底算计不过反间之王,让人说真话谁也比不过特务头子。做为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特务头子韦孝宽唬人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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