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11 22:37:05

　　第五章 知己军官(2)
　　拉他的是一个年过半白的老汉，待他哭干了眼泪之后，老汉卷上裤子让他看。他豁然发现老汉双脚竟然是一对假肢。
　　老汉对他说：“你一个小伙子，好手好脚，难道面对的困难还会超过我吗？我告诉你，小伙子，我儿子也有你这么大，可惜不争气，犯事进去了，儿媳也跑了，我到福建去，是赚钱养活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子的......”
　　听完了老汉的叙说，看着老汉的假肢，他完全震憾了，也清醒了……
　　后来他在福州下了火车，然后坐上到厦门的大巴车，晚上在晋江市下车。那晚他到处打听他的朋友，几乎走遍了晋江市的大街小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碰到了一个同事的老乡，顺利找到了一个叫徐德冬的朋友，也是当年在国企的同事。
　　后来，王佐就在晋江市一家公司找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职责就是负责检验、制图以及编写工艺。慢慢地他又找回了自信，盲流生涯中有了一年多的安稳日子。
　　一阵汽车轰鸣声把王佐从回忆中轰回现实，他木然地看着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火车站广场，索然无味，还是拉客去吧。于是他站起来，边走边用手转动牌子玩，就像读书时转动钢笔一样，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由于情绪不好，他也没有去拉客说话，就这样走到火车站出口处附近草暖小公园旁边，心中说，拉客，接站，拉个鬼哟，坐下吧，混到下班拉倒。于他是把牌子铺在地下，坐下，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然后长长喷出一缕烟雾。

　　“兄弟，给一根烟吧！
　　王佐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男青年，穿得破破烂烂，旁边放着一堆瓶子，显然是捡破烂的。王佐递了一根烟给他，不经意打量了一下男年青，不由大吃一惊。
　　男年青虽然全身脏兮兮的，包括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是脏兮兮的，但眉宇间却透有一股英气，脸庞刚毅，身板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只是头发乱七八糟的，又脏又长，显然他很久没有理过发，但这却掩盖不了他全身上下透露出的一股豪气和不俗。
　　王佐不免好奇，于是主动和男年青聊天，谁知这一聊，竟聊了一个晚上，直聊到各招待所下班的时候，二人还是余兴未减。
　　广州火车站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王佐没有想到，男青年竟是一位副团职的军官。这位军官摆了一晚上龙门阵，摆他的成长，他的读书，他的参加工作，他的广东之行，以及一些部队的秘闻轶事。一个晚上下来，王佐感觉和军官有强烈的同感和共鸣。军官是学机电自动化的，王佐是学机械的，现在又考子电工证，加起来就是军官的机电专业了。他们都有广东之行的苦痛落泊，甚至都有在内地军工企业工作过的经历，只不过军官工作过的企业是部队企业，王佐那家国企已经军转民了而已。从抽第一根烟开始，他们就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军官祖籍是河南人，现在的家在四川西昌市，是一位操普通话的四川人。他父亲年青时就在西昌一所部队科技单位搞航天技术工作，因此他是在西昌长大的。高中毕业后，他内招进了军校，毕业后回到父亲所在部队从事技术工作。由于部队在川南深山沟里。他通过多种关系转到四川地方工作，进了西昌市某军工企业。由于对现实的不满和青年人的闯劲，以及南巡讲话后沿海地区红火的市场经济，他决定换一种活法，一种在市场经济洗礼下弄潮儿的活法。于是他只身南下，可惜运气不好，钱用完了最后在工地上替人安装水电。本来他准备一边在工地上安电，一边找工作，可是倒霉的是，他的身份证毕业证在工地上被人全部偷走了，后来更倒霉的是工地老板也跑了，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境之中。于是身无分文的他只好辗转来到广州火车站，靠检矿泉水瓶子易拉罐等等换钱度日，也只是饿不死而已。

　　军官现在的计划是利用火车站干“杀猪”这一行的，搞一份与他专业相符的毕业证身份证，再换上衣服鞋子，去找工作。王佐明白，广州火车站干偷盗之类的不良之徒特别多，和他们混熟了，有时一包烟也能换一份身份证毕业证以及衣服鞋子。
　　军官每天的日子是这样过的，白天在火车站各处转悠，检瓶子换钱，晚上用报纸铺在高架桥下睡觉。虽然落迫如此，但他很有志气，在广州他有很多军校同学，找他们借钱很容易。但他说他现在讨饭一个，脏兮兮一个，何以体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的精神面貌——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军官了，而是一个在广州流浪的收破烂的社会最底层的不幸之人。同时，他也很豁达，他对目前的处境并没有怨天尤人，而只是根椐目前的条件去改变未来。正像军官所说的，“我们在部队曾经进行过丛林军训，在丛林中只有一把小刀和一个打火机，我们都能生存，在这人流密集的广州火车站，在这南中国最繁华的大都市，岂能饿死！那可是比原始森林的生存机会强上一万倍啊！何况，在广州，哪有在原始森林中那些不可知的各种危险呢？不要说种凶猛动物，就是蚊子毒蛇和毒气就令你防不胜防了……”

　　听了军官的话，王佐的心情好了很多，对未来也有了信心，最少没有了前几天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哀莫大于心死，只要你没有心死，希望就像星星之火，终有燎燃之势。现在王佐的心不但没有心死，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些许的星星之火了。
　　王佐心想，军人就是军人，与那些屑小之辈相比强多了。屑小之辈遇到绝境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偷抢，而军人是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处境，对目前的处境进行考量，利用目前的条件，作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尽最大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改变目前困境。俗话说，“当了三年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看来那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自从和军官认识以后，王佐不想拉客的时候，每每和他凑在一起聊天，无话不谈，无事不论。王佐发现，军官的学识和见识远不是他所能想像的，特别是现代军事领域和军事科技领域，对王佐来说是一个空白点，而对军官来说却是滔滔不绝，就像农民的一亩三分地一样，令王佐佩服之至。
　　此后，王佐在广州火车站有了一个知已，一个在广州落难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