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床上一片狼藉,不锈钢托盘、正本手作、针线、剪子、镊子、红色锤子、白色砧板,七零八落的散放着。我心想,逮着人就往死里使唤,你倒是恶霸、地主、吸血鬼的绝好胚子,这特尸科从前就你一个人,也没见你这么大谱,还不是自己收拾,给工资了么你,就使唤人,靠。腹诽归腹诽,伺候还是得伺候……
我拿起那把“正本手作”,真是好刀啊,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握在手中,丝毫不觉沉重,刀身雪亮,不由自主的就想挥动,顿时就有“咻咻”的破风声,停下来看,刀身上三道泾渭分明的银光,刀刃处的最亮,却最细,如同一条银蛇,刀身处的光宽一些却要晦暗一些,刀脊处的光却又亮起来。我爱不释手,却突然想到这刀刚刚切过胡鹏的**,此前也不知道切过多少尸体,我顿时皱起眉头,改用两只手指拎住刀柄,赶紧放回去。
我这时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玻璃房间,我关掉无影灯,光线顿时黯淡,只有两盏长方形的日光灯在头顶高悬,散发着清冷的光。我环视四周,矮柜有七只。我悉数打开,倒吸一口凉气,全是吃人肉啃人骨的凶器,光是“正本手作”,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有薄有厚,就有足足32把!居然是一套。此外更有无数的手术刀、手术剪、手术镊、手术钳、牵开器,还有线锯、手锯、钢锯、骨锯,电锯、电钻、钻头,锤子、钛合金钢钉、钛合金钢板、缝合用针线,好家伙,这完全就是个凶器梦工厂。
最后一个柜子里的东西温柔了许多,上层堆满了手术手套,下层则全是白色的干毛巾,我拿起一条干毛巾搭在肩膀上,转身将尸床上七零八落的东西归置到不锈钢托盘里,端到水槽旁边,打开水龙头,一件件拿起来先用水冲,继而再用消毒液冲,这顺序跟餐厅洗碗完全调了一个顺序,不过想来也是,洗碗冲掉消毒液是怕伤害到顾客的身体,这儿除了我跟朱颜两个活人,全都是尸体,也无所谓伤害。
玻璃房间里我一个人像工蜂般忙碌着,唯有毁灭交响曲的嘶吼伴随我,单曲循环了无数遍,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听不懂唱的到底什么意思。我擦干器械一件件分门别类的放回去,锤子归锤子,剪子归剪子,刀子归刀子,最后只剩处理那张胡鹏躺过的尸床。
这回犯了难,也没个盘没个桶,这怎么冲洗,一通乱翻,最后在水槽底下找到了水管和水枪,依前法炮制完,再去取条白毛巾从头到尾的擦,直到擦的滴水皆无,连尸床的脚都闪闪发亮。我才满意的起身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就在这时,一碗方便面,一碗香喷喷的面,一碗泡开了正是吃的时候的方便面,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面碗里还卧着一根香肠,两个卤蛋“死木头,你饿不饿?”
日期:2014-06-13 15:33:00
我不饿,我他妈的一点也不饿,我怎么可能饿?面碗里的香肠与卤蛋故意摆成了男人那话儿的样子,看见这碗面,我就想到胡鹏已经化作飞灰的那话儿。这个姑且不论,这四周还躺着几百具冰冷的尸体,我怎么可能吃的下去?况且这面只有一碗,我吃了她没的吃,她吃了我没的吃,我刚要摇头。
朱颜却不等我回答,把面端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尸床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面是老谭酸菜牛肉面,她吃的香甜无比,吃的滋溜作响,吃的津津有味,吃的俏皮的鼻子上沁出一粒粒细密的汗珠,她也就是跟我客套一下,压根就没打算给我吃……
“蔽瘴丹”的神奇这时候又显现出来,这丹药就像是有自己的判断和灵性一样,它隔绝一切引发人体不适的气味,却不阻挡能引发愉悦的气息,我能闻到那面的香味,空气中有酸溜溜的味道,味蕾对这味道自动生出反应,我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胃又在抽搐,我摇了摇头,先前实在是吐的太狠了,这会胃里大概只有胃液,有微微烧灼感,今天受的刺激太过厉害,我对食物没有任何欲望。
“我就知道你吃不下去!嘿嘿,老乌贼可真够损的,第一课就是这么大的阵仗,对你可是真够可以的……”朱颜没带口罩,护目镜像飞行员一样带在头顶,吃面的间隙又来调笑我。
对,这一切,都是拜那老曹头所赐,死老鬼,生个儿子一定没屁眼!我咬牙切齿在心里诅咒老曹头。
“老曹头说了,他费尽心机,这一番对你的善意和好心,以及锤炼,你肯定要在心里骂他生个儿子没屁眼,他让我转告你,他没儿子,所以他一丝一毫也不担心这屁眼的问题。”朱颜用叉子挑起面条,呼呼的吹气,大概是太烫了。
心理学博士……可恶的心理学博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蟑螂都讨厌!比狐狸更狡诈!比蛞蝓更恶心!比毒蛇更危险!我有种站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突然被剥的赤身裸体的感觉,围观众人的目光像是火焰在灼烤着我的皮肤,既无助又羞耻。又像是我被颅骨重重保护的大脑上多了一扇门,老曹头随时能进去溜达一圈,我真是寻死的心都有,眼前一片金星。
“也全靠我的演技,才给你上了这既生动、又活泼、让你印象深刻、毕生难忘的第一课,我这‘朱老师’却也不是浪得虚名,姐姐我以后不做清道夫,去当个演员或许也是条出路。”她这可不是自嘲也不是玩笑,她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她挑着一缕面条,那面停留着空中,散发着袅袅白雾,她歪着头在思考。
“……”我无话可说,只能看着地面的黑色孔状钢板,老子可是那演技的受害者,苦主现在很词穷,夸她岂不是骂自己笨,我决定不接她的话茬。
“算了算了,今天你干的还算不错!也没别的事了,你把胡鹏的骨灰捡出来,你带着骨灰就回去吧。以后每天九点来‘特尸科’报道。”朱颜似乎放弃了当演员的想法,恢复到吃面的状态,滋溜声不断。
我眼前又是一阵金星,问题在于我他妈的要这恶人的骨灰干什么?我带回去干什么!完全不可理喻!我气的一阵眩晕,想反驳可急切之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转头去看,炉火已经熄灭,整整燃烧了一个多小时的炉火已然熄灭。黑铁疙瘩褪去了火的热情,回到了冰冷的状态。我恨恨的将白毛巾扔进垃圾桶,朱颜却不以为然,咬着嘴唇,晃着头,在那嘿嘿直乐。我顿时明白了,又是那“算无遗策”老乌贼的点子。这天杀的老乌贼!
“拿什么装?”我问朱颜。
“等等!等等!”她急忙风卷残云,三口并做两口的将面条吃光,再以鲸吸百川的豪迈气概,将面汤一饮而尽,手中的空碗朝我扔过来,我下意识的接住。
“就拿这个装!”朱颜指了指我手里的空碗。
“……”我再度无语,难以置信。
“怎么着,莫非还要姐姐问老曹头讨个宋代的官窑装那杂碎?”朱颜插着腰问我,两道纤巧的眉毛皱起来。
“不用……不用……”我连忙不迭的摇头、摆手,我招惹不起这姑奶奶,我端着空面碗走向焚尸炉,炉门向上缓缓升起,传送带轰隆作响倒退回来,传送带上只有几块略大的灰色骨片,大部分骨灰在下面的集灰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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