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究竟输在了哪---------汉武帝伐大宛探析》
第1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日期:2012-10-30 13:45:00
太初元年(前104年)的一天,壮士车令带着纯金铸造的金马和黄金千斤踏上了西去的征途,他受当朝天子派遣,前往万里之外的大宛国求取天马----汗血马。
汗血马,据说就是今天的“阿哈-捷金马”,它的闻名于世,并不全是它有多么高大壮猛、奔跑力强,而在于它的一个奇特之处:每当激烈的奔跑之后,它的前肩以及臀部、背部都会出汗如血,因此汉人为它取了“汗血马”这个响亮的美称。据今人考证,这个带有浓厚神话色彩的特征,其实是一种寄生虫的分泌物。加上它喜欢以苜蓿为食,与汉地的马种大为不同,由于这些奇异的差别,人们视之为天马,在东方人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魅力。
汉武帝一生冀求长生不老、升仙得道,他闲着没事,用《易经》卜了一卦,曰“神马当从西边来”。这令沉溺于祥瑞的他颇为受用。果然还真应景,不久敦煌方面来报,说在渥洼池发现了天马!武帝龙颜大悦,有了神马,不就可以骑着它一朝升仙了吗?他深信这是“太乙神”赐给他的礼物,于是隆重的赐名“太乙天马”,连带着献马之人暴利长(光看名字就是个生事的主)也被封官受赏。武帝在位54年,是个雄材大略的天子,王侯将相,没有谁能轻易蒙得了他,唯独方士例外。只凭方士们几句忽悠,他可以不惜劳民伤财为神仙起楼台、造宫观;为了探访蓬莱仙境,竟真的一次次冒着鲸波之险巡游东海,乘风破浪找神仙,那份狂热,真恨不得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结果到头来一场空。神马也是如此,那个暴利长因犯法被罚守边,出于翻盘心切,耍了个花招,跑到渥洼池边捕到一匹野马就敢吹成神马,还真就“一马得道,鸡犬升天”。
几年后,张骞从西域归来,献上乌孙国的良马,武帝一高兴,又把“太乙天马”扔到一边,改封乌孙马为“天马”。但张骞告诉他:乌孙西边有个大宛国,出产的马更神奇,汗流如血,传说是天马在凡间的后代。于是武帝把乌孙马改名“西极”,让它靠边凉快着,再遣使团,携带“数千巨万”的财物,前去求取大宛天马。
史载“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馀人”
但据史料分析,武帝好马不假,求仙也求得嗨,同时又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雄主。中原限于环境,马种很难与域外马抗衡。在汉匈战场上,匈奴战马“上山下阪,出入涧溪,中国之马弗与也”,汉族人只有眼馋的份儿。匈奴骑士们“险道倾仄,且驰且射”,而“中国之骑弗与也”。且汉地很难大规模养马,虽然在全国发起过轰轰烈烈的养马运动,但一场漠北之战打下来,便搞得“天下马少”。由于马源稀缺,马价涨起来比今天房价可快多了,闹到一匹普通马也得二十万钱的地步,比一个御史大夫的年俸还多。何况当时国家钱袋子紧,“县官钱少,买马难得”。
因此,改良马种,提升战马质量成为当务之急。
然而,改良马种对正在进行的战争可谓远水不解近渴,何况大宛所在的中亚乌浒河一带,也都是优质马种的产区,像古希腊人提到过的米塞马,汉武帝却只盯着大宛一家求马。更奇怪的是,史书上明明记载武帝已多次获得大宛的天马,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的继续向大宛征求呢?看来,求马的背后必隐藏着更深的玄机。
众所周知,汉通西域是为了联合月氏一起夹攻匈奴,这一目标落空了,月氏人对他们的新家园很满足,不愿再回去算旧帐。但武帝的战略却没有错,西域-----如果开发得好,将是反匈战争的第二战场。当然,如果开发得不好,将反而成为匈奴反汉的第二战场。而且,在这方面匈奴早就走先行一步:西域“故皆役属匈奴”。幸运的是,西域比起富庶文明的汉朝来,贫穷落后得多,这对一味追求高附加值的战争收益的匈奴人来说,提不起多大胃口,长年仅满足于收收保护费,把机会让给了汉人。的确,西域大多国力弱小,大国常仅两三万人口,小国只有一两千甚至三位数的人口,只从表面上看,西域不论倒向哪一方也不能为后者增加多大权重。所以,连汉朝士大夫们也觉得没有开拓的必要,所谓“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
但汉武帝却从一开始就不惜代价的进行金元外交,每年派出多批使团,前后几千人,每个使团都带着“金币帛直数千巨万”走访各国,远的遍及伊朗、叙利亚、印度,到处送礼。对来华的西域使者、商队,也无不“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 。就是去东海巡视也不忘带上这些西域客人,专走人烟稠密的地方,四处兜风耍宝,沿途“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不顾国力虚耗的现状,一路到处乱撒钱,民怨沸腾。刘彻的疯狂举动,古今JY都免不了敲怪话,骂他拿着民脂民膏给自己搞形象工程。何况中外历史早已证明,但凡用金钱铺路的外交,是交不到几个真正朋友的。这话看起来有道理,但事后算帐却发现:武帝其实从不在外国人身上乱花一分钱。所谓“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那时中国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仅凭汉朝一国之力与匈奴单打独斗,是不策略的。
农耕文明因其作战方式的特殊性,战争成本过于高昂,国家很容易被军费给压垮。而对手是落后的游牧民族,飘忽不定,就是逮住了也榨不出什么油。若能找到月氏一类游牧民族做帮手,一来可以压缩匈奴人的机动空间,二来事半功倍。
武帝如此热衷于西域事业,还与一个意外收获有关,那就是发现了乌孙。乌孙本与月氏同游牧于祁连山一带,因与月氏结仇而投奔了匈奴,后来力量强了,就西迁到伊犁河流域一带,从此“中立,不肯朝匈奴”。乌孙人也是骁勇善战的马背民族,周边都得让它三分。因此,武帝结交西域的重点,就是“欲与乌孙共击胡”。但乌孙与匈奴并无仇怨,怎会平白为遥远的汉朝去挑战强大的匈奴?但武帝的外交手腕却很老道,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就经常派人出访乌孙, 制造出汉与乌孙关系亲密的外交假象,挑动匈奴人对乌孙的怀疑。与其同时,汉朝也在争取乌孙周边的邻国,使乌孙在西域外交圈子中空前孤立,产生压力感。西域各国“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在雨量的糖衣炮弹下,天平渐渐向汉朝倾斜。各国纷纷派代表慕名而来,不远万里来参观这个东方大邦。不仅安息、身毒等大国,像“宛西小国驩潜、大益,宛东姑师、扞鰛、苏薤之属”,也“皆随汉使献见天子”。局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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