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帅小学毕业的时候就去过网吧，那是杨博带他去的，那时候他连启动机器，双击图标都不知道。他玩了一个多小时的三角洲，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觉得网吧特别无聊特别很无趣的地方。初中的时候，他又去了一次。那次陈老师生病，石原、程宇、马小帅几个人一早买了水果去看她。出了医院门，石原对小帅说：“小帅，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得买足球去，太远了。”

　　小帅说：“没事，我也去看看。”
　　石原一脸吃屎的表情：“真的，太远了，不方便。”
　　小帅不识好歹，说：“我又没事，远怎么了。”
　　石原无奈，说：“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约好了去网吧。”
　　马小帅还是去了。

　　东子正在网吧里玩得热火朝天，见小帅来，大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石原说：“李老师就在门外，带着小帅来捉你，我是来提醒你的。”
　　东子摘下耳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说：“那怎么办？”
　　“李老师都在门口看见你自行车了，要不就出去认个错吧。”小帅说。
　　东子哭丧着脸，在过道上来回踱步，说：“怎么办，我出去就死定了……”
　　石原见玩笑开够，说：“看你吓得这样，小帅是一起玩的。”
　　东子这还不信，摇着小帅的肩膀说：“真的假的。”

　　“真的。”马小帅说。
　　“不带这么吓人的。”东子捂住脑门，瘫倒在电脑旁，“马小帅，你也太吓人了，你怎么也来网吧了！”
　　“我来玩玩。”马小帅轻描淡写地说。尽管所有人把网吧妖魔成学生堕落的深渊，他依然自己不会沉溺于此。事实也正是如此，在被石原、东子、程宇爆了N多次头，在bloodstriker里绕得晕头转向之后，马小帅放弃了，他对石原说：“我实在看不出电脑有什么玩头，玩得我想吐。”
　　石原还在拿着大狙瞄准，说：“你也太搞笑了，你又不是游戏里的人，别人打你，鼠标不动，自己闪；别人藏在墙后面，鼠标不动，自己探头看……”
　　“太无聊了，我宁可去看教科书。”自打那次以后，他又是一两年没去过网吧。
　　到了高中，小帅去网吧是冯龙带的，冯龙当时正热衷于一款名字叫《魔兽争霸》的游戏，每次总和蒋秋龙讨论得热火朝天，让马小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就好比在路边上看见有人吃小吃，吃得津津有味，嘴巴吧唧吧唧直响，你没有理由不口水直流，也想来上一串。
　　马小帅到了网吧，还是一片茫然，他问冯龙：“怎么进对打？”

　　冯龙说：“你先进游戏，点局域网等着。”
　　等游戏建立好了，冯龙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却将小帅晾在一边。马小帅又问他：“怎么玩？”
　　“出小精灵，挖钱，挖木头，小精灵能造月亮井，一直造月亮井，造这么十来个，其他的随便出点，你刚玩，先了解了解……”冯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哎哎，快回城，我基地被人打了！”
　　十分钟后，小帅基地门口摆满了月亮井。冯龙操纵一帮黄血红血的部队把井水喝了精光，说：“太少了，多造几个！”
　　马小帅这一次的网吧经历无疑是失败的，他丝毫感觉不到乐趣，他只从师父冯龙那里学到了一件事——造月亮井。直到一个月后，他才知道，冯龙让他造月亮井，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部队回血。

　　在冯龙的带领下，每天中午小帅都要在网吧上操练一个小时，也不自觉的爱上上网。有一段时间，他也厌烦网吧，厌烦里面腐烂的烟味，随时蹦出来一两句骂人的话，紧张又麻木的键盘声，他停了三天。冯龙忍不住了，问：“中午干嘛？”
　　“不知道？”
　　“去不去上网？”
　　“我不想去。”
　　“可不去我们又能干嘛？”冯龙的话很有道理，不去上网有能干些什么，看无聊的课本背上一两句古诗还是坐在书店里拿一两本韩寒的小说昏昏欲睡。网吧和上学一样，不想去，可不去又能干嘛？——在小帅心里，学习和上网是一样的，都是毫无意义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相比之下，冯龙每次上完网就愧疚不已：“哎，我要是不上网，静下心来，还能多考几分。”从这句话看来，他觉得读书是比上网稍有意义的。可每次中午决定看书的时候，他翻上两三页就会把书扔到一边，找小帅：“还是去上网吧。”

　　日期：2012-5-5 10:47:00
　　3.6 黄色
　　马小帅也是在网吧里看到了第一部黄片，那是高一的寒假的第一天。冯龙约了好友小帅、沈嘉、鸟泡一起上网。沈嘉没玩游戏，一直在用pp点点通下黄片——几个日本妞被人剃了毛，拿振动棒挑逗着，然后十几个男人出现，射了她们一脸。小帅没觉得多兴奋，反而是恶心，恶心得他连午饭都没吃下去，他对沈嘉说：“我操，太恶心了，黏糊糊的都是什么！”

　　沈嘉说：“还恶心，你打飞机的时候不都一样。”
　　冯龙说：“你没打过飞机？”
　　“没有。”
　　“哈哈。”沈嘉摇头笑道，“你要是到区中来，三天就把你教会了。”
　　鸟泡也直点头：“星期三，可是我们的打飞机日。”
　　区中距离市区二十公里，所以沈嘉和鸟泡都住校。他们一个寝室八个人，有个寝室长叫蛋哥。蛋哥生性风流又迷信“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第一天就宣布了寝室的第一条规矩：星期三是打飞机日，其他时间打，关禁闭；多打，关禁闭；不打，也要关禁闭。所谓禁闭就是光着屁股在门外睡觉。在打飞机日有多项活动，第一项是比屌，也就是比谁勃起时屌长；第二项是斗屌，也就是双手叉腰，两屌面对面互搏，直到一方认输为止；第三项是主要项目，打飞机，这项是蛋哥的最爱，因为这项最有难度，比的是谁射的时机准。比如，蛋哥说“开始”，整个寝室就开始撸，蛋哥说“一分钟倒计时”，整个寝室就在拼命加快节奏，蛋哥说“还有三十秒，谁射谁傻逼！”整个寝室又放慢了节奏，蛋哥说“时间到，不射的傻逼！”，整个寝室一泄如注。为了能让自己准确操控出手的时间，沈嘉常备两张纸，一本是茶余饭后的封面，另外一张是语文书里孔老夫子的画像。

　　在沈嘉的熏陶下，小帅也学会了打飞机的手法，并且让他明白了多年前在表哥那里爬杆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兴奋。渐渐的，小帅也迷恋上了这项活动，这种兴奋感是难以言表的，他的感觉和鸟泡描述的一致：“世界上最快乐的三件事是，憋尿时放水，便秘时拉屎，寂寞时打飞机。”每次用卫生纸擦干净秽物，小帅都会陷入极大的失落中，这是一种平静到死寂的失落，仿佛无法诉求的解脱。

　　04年，孙吟每个月给小帅一百块钱的午饭钱，当时大碗的手擀面两块钱，加个鸡蛋，两块五，能把人吃得路都走不动。想改善伙食了，就吃盒饭，三块钱的盒饭，一大荤一小荤一素，有免费汤喝，米饭随便加。嘴馋了，加个卤煮火烧，或在饭买个棒棒糖、冰棍。即便算上小帅每天中午上网还要花掉一两块钱，每个月都还能结余二十块，这二十块钱小帅还可以用来买磁带、杂志或者直接周末在网吧呆上一整天。每个月小帅从孙吟手里拿走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时，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下一个甜美的日子又要开始了。仅仅7年后，当小帅喝完一碗土豆粉，连汤都没剩，摸摸肚子才有两成饱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叹：“这八块钱够我高中时吃半个星期……还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