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18 11:06:00
话接上文:
李掌柜被人打晕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艰难撩开了眼皮。如不是看到几线光亮真以为眼睛已灭了灯。那几线光亮和身体的颠颤让他渐渐明白自己被塞在了一个大箱子里,箱子又被放入了一辆车的车厢里,而那车子正在开动中。
他不敢喊叫,为了减少车子颠簸对身体造成的磕碰,只好窝了身子,绷紧了筋皮。那架势好难拿捏,滋味真不好受!
不一会儿,他听见人声,说话的明明就是画师和那木器作坊的伙计,另外的那个苍老声音肯定是画师的房东。
伙计在恭维画师:“亚圣,想不到您开汽车也那么熟练哎!”画师哼了哼,说这算啥,自己只跟圣兄学了点皮毛而已。
提到那圣兄,伙计口气黯然,叹息他老人家倜傥一世,竟一个不慎被妖孽祸害,落得英年殡天......
旁边房东老太婆忿忿叫嚷还不是受了红颜祸水的蚀害。
画师斥她言语不实,修持偏颇。叹息五圣归位之后,自己淹留世上实在是少了明灯指引,也不知何时才能修补好那亡羊之牢......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李掌柜蜷缩在箱子里听得真切。把他们的言语归拢归拢,他明白了,这些人分明是“小教”里的人物嘛!
这“小教”其实是民国时期江南一带孳生起来的一类民间邪教组织。和后来闹得沸沸盈盈的一贯道等邪教类似。它内部传承一些秘传法术,信奉五圣(天地日月人)平飨(一贯道是五教同堂),讲究阴阳谐调,崇尚采阴补阳、阴阳交融。故而多戕害妇女,被人间正道所不容。前一阵子,其教内五大首领被逮捕枪决了。教众一时雀散,留下些残渣余孽成了不敢见天日的老鼠,他们贼心不死,分散躲入民间伺机动作。想不到李掌柜时运这么背,正巧撞见了他们。
过了许久,车子停下了。画师命伙计把李掌柜拖出了箱子,他见此时已是夜色沉沉。还没来及松缓一下筋骨,就被绑成了个粽子,牵到个楼上,拴在根柱子上了。
李掌柜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置身的这间屋子以前是来过的,正是那个木器作坊里自己曾蹬上过的二楼。屋里一切物什俱在,只不过屋中央多了张供桌,上面罗列了许多法器——这是要起个祭坛,行个祀礼什么的呀!
画师这时缓缓踱上楼来,冲他施了一礼。说恩公窥破了本门天机,本圣不能容许,念在援手之谊,倘若您愿意皈依我教,本圣可不咎既往,还要封您个点传大法师的职位。
李掌柜斥他伪善,质问他自己的侄女玉露和其他女子的失踪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画师不置可否,只是说本教自是有甘愿应和天命,顺从圣意的圣姑来捐身侍奉,牺牲大化。她们的行为至淳、至洁,感天地,泣鬼神。
李掌柜恼恨不语。画师也不多看他,嘴里只是说马上要让他观瞻一番神异,好知道本教门是多么不凡。
画师拍了几下手,伙计和那老太婆上楼来摆列物件。李掌柜看清楚了:地板上一拉溜延开八门,休、伤、生、杜、景、死、惊、开。这个李掌柜是懂的,见冲楼梯口被张括死门,却是不解。又见供桌被拉拽着,主对了个五鬼廉贞凶位更是迷惑,心想这些人是人是鬼?正规道教禳仪统总是要遣引的,眼前这番排列分明实在招络么!岂有此理!
画师这时已经站在了供桌后面,早拈起几柱香烛,闭了眼,嘴里念念有词。待香烛燃个差不多,急急并起二指夹起几摞黄表纸对火点燃。李掌柜看得清楚,几张纸上分明画了他见过的那些痕迹——纸燃烧成灰烬,画师紧张地额头冒出了汗水,急叫了声“乩”——屋子里早已烟气弥漫,楼梯口的栏杆恍惚还可看清。随着画师的喊叫,楼下传来一阵咯咯吱吱的声响,似乎是棺材盖子被挪移的声音。
伙计和那老太婆面露喜色,轻声叫着:“这次没有走偏!成了。恭喜亚圣法力提升一层!”
这时,楼梯扶手嘎扎一响,一段沉闷的扑通声响传来,似乎有人在蹒跚着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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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4-06-19 00:01:00
承接上文:
李掌柜被绑在柱子上,耳中听见楼梯上脚步声响,不由得向那边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把他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没了头颅、一条腿上包着裹伤白布的人(只能说是尸体),慢慢走上楼来了。
这个东西不像是在自主走动,倒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动作机械、生硬。它赤裸着躯体,一身暗褐色的皮肤松垮垮像是披在身上,看上去是那么的丑陋。
伙计和老太婆连忙跪下,口称天圣。
画师更是激动地难以自已,嘴里念罢一段口诀,放声叫喊起来:“上苍不灭我教,天圣尊躯尚可感灵!”
李掌柜看得瞠目结舌。渐渐明白了,这不是早年曾听师傅说过的那种叫做羁魂大法的神秘法术吗!据说这种法术可以使得死者游离出躯体的魂魄被强行召回体内,多用于一些躯体破损严重但尚未腐败的尸体。这画师看来懂得这一法门,是要搞啥明堂哩?
画师此时已经激动得涕泗横流,双膝跪在地板上仰头对着“天圣”,嘴里喃喃不休,像是对那它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说这么久了,自己想方设法保证了天圣尊躯没有腐烂,极其不容易。接下来修炼那羁魂大法更是艰难,屡屡走偏,一开始连行动方向都不知如何调整——李掌柜明白了,中士当初提到的垃圾填埋场无头鬼出没一事肯定就是这“天圣”在作怪。
接着听画师说话,他已经站起身一迭声吟诵起来:“天何苍苍,地何莽莽;日月交辉,圣人出将......”伙计和那老太婆近乎五体投地般在膜拜。
画师接着念:“天近乎地,地接承天,天地交泰;日亲乎月,月受纳日,日月亲融......阴阳和合,万物不息......”念完这套词,又开始咕哝起一段祝告:“身且不灭,魂当永驻......雄起金根,再造完身......
李掌柜冷眼观望着几个人的表演,想看他们最终会搞出个啥名堂。
画师此时已经重新站到了供桌后头,嘴里念念有词,分明是唐代白行简的那篇著名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伴着他的吟诵声,供桌旁一扇暗门吱呀开了,从里面鱼贯走出来八个女子。
借着灯光,李掌柜看得很清,打头的一个正是侄女玉露。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连声呼唤玉露。
玉露就像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动作木木的,竟开始解脱衣裙。其他女子也做着相同动作。眨眼间,八个人都脱得一丝不挂,缓缓站到屋里不同方位。
李掌柜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得快要跳出眼眶,声嘶力竭地大骂画师一伙。
画师不为所动,口不停声,同时又增添了几下肢体动作。那“天圣”开始慢慢接近那些女子。女子们没有一个害怕的,反而主动上前迎合。
画师愈加紧张,汗流浃背,连大气都不敢喘,嘴里一迭声念叨:“天不灭我,阴阳当合......金根雄起、残瓯修弥......返精于髓,驻魂于躯......”最后陡声喊喝:“
藉得阴精补髓津,还我曾经血脉身,待到金顶春雷动,喜开圣目照乾坤——乩!”
那“天圣”紧随着这声喊喝,跃跃欲做那动作......
李掌柜看在眼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阵狂笑,震得供桌上的铙钹都嗡嗡作响。
画师被吓了一跳。停了口诀,满脸不快,问李掌柜发啥癫狂,是不是看到我教神异
,有所倾仰?
李掌柜还了句呀呀——呸!我倾仰个狗屁!你个小白脸子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那法门儿老子早勘破了!你再仔细瞅瞅呵——行尸即走肉,人鬼已殊途。一具臭皮囊,无头的不祥物,附了飘摇荡漾的旧魂魄,还想重入人道。做梦去吧——你自己瞅瞅!
画师转头看去。果然,“天师”那物其势不举,萎靡如一条死蚕。他脸色顿时煞白。
李掌柜继续添油加醋:“嘿嘿!你一开始就在白费力气。人死即如灯灭,就算可以暂时驱来他的魂魄,其精灵早泄。何况这个不祥之物头颅已失,如同天柱已折、地维已绝,即使羁绊他魂灵于体内也是六阳泄尽。终不可......”
“够了!”画师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抖作一团,颤抖着声嗓:“我不信!我不信!本教法门神异,神异......”
他一失神的当,那“天师”竟噗通栽倒。伙计和老太婆去扶时,那物已变作木头般僵硬。画师急急掐念咒诀,连念百十遍毫无起色。
画师终于绝望,伏地大哭起来。连喊祖父、父亲、大叔、二叔、哥哥,后辈无能,终于未能重塑金瓯,中兴我教。看来妖孽世界强横异常且气数未尽......
他哭了一大会儿,咬了咬牙,回头吩咐俩爪牙,自己要去安顿天圣尸首,他俩先把李掌柜那个妖人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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