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伸出手,抚摸第三排第三块石头,哽咽着说:“女儿,爸爸来看你了,还有外婆,还有阿姨。”说话间,泪水大滴大滴地滚出眼眶。
老太太蹲下身子,表情越来越痛苦,边燃钱纸边喃喃自语:“囡囡,你在下面还好吗?外婆现在可好了,吃得香睡得实!爸爸也好,你看,他今天也来看咱们囡囡……”
叶含笑与忆江南同悲,她将一沓沓纸钱往燃起的火堆里送,也是热泪盈眶。
火苗窜得越高,忆江南的哭泣声就越大,看着他趴在墓碑上嚎啕大哭,叶含笑的心被撕裂,她好想将忆江南的头塞进自己怀里,抱着他,温暖他,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还得顾忌他的前岳母。
离开女儿长眠的公墓,忆江南在水果店里买了一大包水果,搀着老太太,要她上车,送她回家。老太太推辞说,自己走回去就行。忆江南不依,执意将老太太塞进车子后座后,自己才上车,然后,示意叶含笑往前开,叶含笑点点头,车子朝着老太太家的方向驶去。
10多分钟后,车子停在老太太家门前。
忆江南下车,为老太太开门,将老太太护下车来,随后,从车里拿出那包水果,又从包里掏出两百元钱,递到老太太手边,真诚地说:“妈,这点钱,你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你要顾好身体,等我把所欠的账还完了,我一定会来孝顺你的。”
老太太推搡着不肯收水果,也不肯收钱,但终究没有拗过忆江南。
忆江南到灾区后的一言一行,以及他与前岳母的深情,叶含笑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再一次认定忆江南这个男人是值得她付出真爱的。
辞别前岳母,忆江南又带叶含笑到女儿生前最后一次吃过饭的餐馆。
那是那个小镇上唯一一家像样的馆子,经营各式野菜野味。
忆江南一进入餐馆,就对老板娘说:“三个人,摆三双碗筷。”
叶含笑即刻明白多出的那一双碗筷是女儿的,她很识趣地问:“我坐哪儿?”
忆江南指着一张餐桌正对门的位置,说:“那个位置是女儿坐过的,你坐我旁边吧。”
落坐,点完菜,忆江南对叶含笑说:“刚点的那些菜都是女儿最喜欢吃的。”
叶含笑默默地坐在忆江南身旁,那样的时刻,除了默然地陪伴在忆江南身旁,叶含笑觉得她做一切都是多余的。
第一道热腾腾的菜端上桌,忆江南的眼泪再一次像是绝堤的河水,堵也堵不住的流了出来,他尽量压着嗓子,哽咽、抽泣。叶含笑将椅子挪近他,将他的头揣进自己的怀里拍着他的肩,任由他在她的怀里哭泣,任由他的泪水湿遍她胸前大片衣襟。
忆江南对女儿的哀悼是绝对的真情实感,而真正能打动人的不就是那些真情流露的瞬间吗?可以这么说,忆江南利用自己对女儿的沉痛哀悼,非常成功地加深了叶含笑的信任和怜悯。其实,利用女儿的亡灵助自己行骗,这对于忆江南来讲,是比割他肉抽他血还让他疼的事,但是,他也为自己这种万恶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这个借口,叶含笑后来听忆江南说起过,那就是:“身逢乱世,首要的是保命,只要能保住命,一切资源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女儿的亡灵”。
当时,叶含笑就“乱世”这二字与忆江南发生了争辩。
在叶含笑的理解里,能称之“乱世”的时代,必与战乱有关,比如:春秋战国时期,三国时期,八国联国侵略中国和抗日战争时期,才能称之乱世。而当今这世道,既没内乱,又没外侵,与“乱世”扯得上什么关系。
忆江南笑骂她:“婆娘就是婆娘,头发长见识短!”,在忆江南之人生观里,不见得非要动刀动枪才能称之为“乱世”,一切向钱看的时代,大部份人都将钞票奉为“亲爹”,为了“亲爹”,笑问“道德几分钱一斤?道德能不能换名车”的时代,也是乱世,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乱世!
日期:2013-10-11 11:07:34
1-14
见完女儿的第二天,忆江南就带叶含笑回了老家。
年过花甲的母亲,陈旧破败的祖屋,简单得只有两张床、一张木饭桌和几个木柜子的家什,以及木饭桌旁边的鸡圈,还有那弄得叶含笑的胃里阵阵翻腾的浓浓鸡粪味儿。无一例外地成了叶含笑更加疼惜忆江南的催化剂。
忆江南的母亲弄了一大桌子的菜,请了村里的长辈来喝酒,忆江南说这是她妈妈在向全村人宣布忆江南找到媳妇了,叶含笑心里那个美啊,美得一个劲地傻笑,脸上的笑有多灿烂心里就有多美。
村里的长辈们陆陆续续来了,忆江南才发觉家里的酒不够喝,叶含笑连忙自告奋勇地开着车子往村头小卖部买酒,刚从村头小卖部拿了酒,放在车上,叶含笑的手机信息铃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忆江南发来的应景诗,内容是:
春风吹开桃花面,细雨引蝶香满园。倚门回首盼佳人,枝头喜鹊欢。忽见远方有轻骑,羞涩了红杜鹃!执手对望笑无语,又是春风入心田,催得芳心颤!莫道董永好福气,仙女也入凡,换了人间。缘,缘,缘!黄芦苦行又发芽,菜花蝶影也留恋,起舞也翩翩。荷塘小蛙欢歌,展翅雄鹰白云间,慈母早上了笑颜,快上贵宾宴!
叶含笑又一次被忆江南的才华击中了,她对他的倾慕从眼睛蔓延至心底,又从心底蔓延至脸上。
叶含笑陪着忆江南在老家呆了两天,见了他的所有亲朋好友。他是那么的谦卑和懂事,不断地向他们承诺着,自己一定会尽快努力翻身,嘱咐他们照顾好身体,待他东山再起之日,他会对得起所有人!忆江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真情流露,还是本色演出的戏剧上演。
悲情牌和亲情牌打完后,一回到太阳旅馆,叶含笑就自投罗网地要帮着他一起分担债务了,她直截了当地问:“江南,你告诉我,目前为止,你还欠多少债?”
忆江南沉思片刻,掂量了一下,谎报了47万这个数。
叶含笑大大方方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存折,说:“这几天,我看你的催债电话也不少,什么安芝,何恋,勾三哥啊这些人几乎天天都在追着你还钱。这张活期存折上有几万钱,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把安芝的五千块钱还了,免得她天天打电话催。然后,再给勾三哥打几千块钱,稳住他,免得他到处臭你。还有你那个同事,也是天天催你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叫何恋的女人。其他的,比如:姜世仁表弟的钱,虽然他老婆天天都在电话里骂你,但是,你们毕竟是一个地方的人,他再怎么恨你,都做不出太过份的事,所以,他的钱我们可以慢慢还。而且,我相信我们也能尽快还清,因为我做插画师能赚钱,你做课题也能赚钱,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我们做个还款计划,一点一点地还,总有一天,我们会还清所有债务的。”
叶含笑是第一个主动拿出银行卡,说要帮他清债,而且还要他做还款计划,他们一起承担债务的女人!这也太顺利了!顺利得忆江南有些不适应,按照过往的经验,怎么着都得待他交了“财政大权”,再哄叶含笑开心几天,这样的事才有可能发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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